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作者：邓迎雪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他瘦高的身材，俊逸的面容，弹着吉他忧郁地唱《你看你看月亮的脸》，那磁性的略有些奶油的声音，以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淡淡哀愁在那一刻将她深深打动。

那晚有很好的月色，月亮像银盘高悬，洒下一地清辉。不远处，桂花树散发着甜甜的清香，她随歌声打着节拍，心中满溢着甜美芬芳。

后来进了学校文艺部，才惊喜地发现他也在那里。几次和他搭档，唱一些小清新风格的校园民谣，居然大受欢迎，甚至被誉为最登对的校园情侣。他们的恋爱就是在那时慢慢生长，如三月春草，轻风拂过，绿色就蔓延了心灵。

那些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付给他。有次他生病，在医院输液一周仍反复发烧，她陪他看病，他随口说好怀念妈妈做的荠菜馅饺子。那时正是冬季，哪又有什么荠菜，她不甘心，寻了半个城的饭店，仍一无所获。回来后，她躺在宿舍的床上，难过地流泪，正在这时，他的电话打来，她擦擦泪，立即换作轻松愉快的口吻和他说话。她这么戏剧性的转换一时被同学传为笑谈。

他最爱唱的是那首《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听得多了，她也学会了。有次唱给他听，他纠正说，这么忧伤的歌你怎么唱得喜气洋洋？她笑辩，和你在一起又哪有忧伤可言？他认真教导，歌者唱歌要融入到情境，你看，歌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不忍心让你看见流泪的眼，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悄悄在改变”，你要体会临近分手是什么心境。她拖着他的胳膊，耍赖说，我们又没有“临近分手”过，怎么体会？

那时，她以为他们永远不会有“到了分手”的时间。

但他们的缘却只是那么短短一段。他毕业后在邻省一家设计公司工作，工作不久，他就对她淡淡的，少有联系。她痛苦不堪，周末去找他，在小区门口正遇见他和一妙龄女子携手外出。他只顾和女子说话，并没有看见她。她如五雷轰顶，匆匆逃离，脑中乱哄哄一片。后来，她强持平静给他打电话，他说，出差，在外地。只56秒就结束了谈话。坐在回程的汽车上，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是从什么时候他就像月亮的脸一样，偷偷地在改变？现在的他们不正是到了分手的时间？！

失恋后，她有好长时间都无法平复受伤的心。有次去看孟庭苇演唱会，当熟悉的乐声响起，孟庭苇站在舞台中央唱“你看你看月亮偷偷地在改变”，她瞬时泪流满面，心如刀绞。过去美好的一切都藏在心里，这首歌是那心门的钥匙，她不敢触碰，不敢想起，她心里藏着一枚苍白的阴冷的月亮。

时光如梭，十年后的她已结婚生子，当初瘦削苗条的女子已成了富态的中年妇人。她的性格也不知不觉间变了好多，小波浪的短发透着干练，说话响亮清脆，一改以往的轻柔。

有次单位组织旅游，一行人在饭店吃饭，不知是谁提出做个游戏，歌曲接龙，接不上就要罚酒。游戏开始了，她前面那人唱“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眼睛，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她稀里哗啦的笑，随口接“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她后边的人接“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歌声此起彼伏，不亦乐乎。

唱过去了，她才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唱了那首深埋于心的歌，她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心中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不就是一首歌吗？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就像陌生人一样吧。

那晚她很开心，微醉而归。皓月当空，花影婆娑，想起那首曾让她避之不及的歌，她的唇边漾起浅浅的微笑——原来，把旧恋人完全忘记的感觉是这样好！就像现在，心上的重担弃掉了，她才看见月亮那美好的微微的笑脸。

 《职业教育》杂志  201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