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的煎饼果子

                                                                              邓迎雪

连着下了几天大雪，城市到处是白茫茫一片，风吹在脸上坚硬地痛。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护耳，站在这所中学的校门外卖煎饼果子。

放学了！校门口如泄洪的水流，随着嗡嗡的喧闹声，无数双青春脚步争相拥出大门，飞到小吃摊点买吃的——因为半小时后还要上晚自习，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他的摊点由冷清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笑容在他清瘦的脸庞绽放，他大着嗓门招呼学生，您要来哪种？有夹鸡蛋的，还有火腿、辣条的。

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这让人有些惊讶，以世俗的眼光看，他好像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略有些乡气的中年人。

他对人的称呼也很有意思。虽然顾客多是小毛孩，但他一致称“您”而不是“你”。这让在成人那里一贯不受“尊重”的毛孩们有些不适应，但，他们那笑嘻嘻的表情里又分明有好多成长的喜悦。

他开始忙碌，同时又不忘嘱咐等待的食客，车比较多，请您不要站在路口，到我这边来，这样比较安全。

于是，他就像一只老鸟，身后有一串等食的小鸟。

他左手拿起沾了少许油的刷子在烧热的铁鏊子上“唰唰”擦了两下，右手顺势舀了一勺面糊，飞快地绕着鏊子面由外及里洒下三圈面糊，再执平板木铲推、刮、抹匀，很快，整张鏊子就铺满了面糊。他摸起一个鸡蛋，“啪”地一声磕开，手一抖，鸡蛋滑落在面饼上。他手起铲落，淡黄色的鸡蛋液已均匀摊开。

“您要香菜要葱吗？辣椒要吗？”他口齿利落，丝毫不耽误手中的活。

他用木铲从面糊边缘撬开一个点，然后铲子沿周边滑转，再往里一探，直至饼中间，然后手掌抬起，迅速往上翻转。只见薄如蝉翼的圆饼就在空中漂亮地来了个空翻，然后有鸡蛋液的那面平稳降落在鏊子上。

这是一张会跳舞的饼啊。

鸡蛋的香味冒出来了。他继续施展画功，用刷子沾满甜面酱涂抹在饼中间，随后放上两片金黄的芝麻焦叶，几叶碧绿的生菜，又天女散花般地撒下香菜、葱丝，再把金黄色的饼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往里折叠，这时一个香喷喷，热腾腾叠成四方形的煎饼果子就大功告成了。

他用袋子装好，满面笑容，双手递给那个同学，说一句：“欢迎您再来。”
从做到完成不过一分钟。

他接着做下一个，再下一个，不好意思地向等待的同学道歉，对不起，让您久等了。那些小小少年哪里受过如此礼遇，一个瘦高个少年说，没关系，叔叔。他有些愧疚，多放了两张焦叶在里面，“让您久等是我的失职，这算是我的补偿吧”。

看他做煎饼果子，真让人感动。

他只是散落在城市角落里谋生的手艺人，但他敬重、热爱自己的职业，不忽视任何一个可以达到完美的细节，把一张小小的煎饼果子做到了极致。更难能可贵的是，工作虽然辛苦，他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地把勤勉、阳光和快乐带给他人。

和他比起来，我们还有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

1081字

发表在2015年12月13号《番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