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光里的一出独幕剧

                                        邓迎雪

        一

伊朵站在空茫的海边，拼命叫着苏齐的名字。

刚才还一起散步的苏齐转眼间从身边消失了！此时，倾盆大雨哗哗落下，原本平静蔚蓝的海水变成了波涛翻滚的墨黑色，海天一片苍茫。伊朵被大雨浇得睁不开眼睛，喊声里越发有了哭腔……

伊朵的梦就在这时醒了。她摸摸脸，依稀有冰凉的泪水，心还沉浸在绝望的哀伤里。她睁眼看看室内，金色的阳光正穿过窗子，在房间里肆无忌惮地跳舞，窗台上的含笑花正散发着甜甜的果香。伊朵从床上坐起来，决定不睡午觉了，她想立即去见见苏齐，哪怕远远地望一眼也行。

她去学校操场找他，她知道周末他一定在那里。

伊朵一直在悄悄地喜欢着苏齐。她和苏齐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苏齐是那种长相俊朗、学业优秀，又多才多艺的男生。伊朵是太普通的女孩，在他面前总会有深深地自卑。

苏齐果然在操场，大概是打球累了，正和几个男生坐在蓝球架下休息。只一眼，伊朵就觉得心安了不少，刚才梦中的惊吓完全消散。

她悄悄避开操场边的大道，拐入旁边的一条小路。走过去，又走过来，目光不时扫向那亲切的身影。伊朵真讨厌这样胆小的自己，她连一句上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伊朵埋怨着自己的胆小，无精打采地走进家门口的小公园。走到人工湖，她倚在栏杆上看金鱼。碧蓝清澈的湖水里，数不清的红色金鱼游来游去，灵动可爱。旁边有个男孩也在看鱼，看了一会，男孩对妈妈感叹：“这些金鱼真漂亮！”

说完，男孩捡起脚下的一块小石头朝水里扔去。只听“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成群的金鱼立即四散逃开，潜入水底。很快，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湖水。男孩的妈妈教育他：“小勇，不准淘气哦，你如果喜欢这些金鱼，就给它们一方清静的空间，不要打扰它们。远远地看着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这才是真正的爱。”

站在一边的伊朵忽然觉得这些话是对她说的，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她根本没有必要埋怨自己胆小，不敢表白。如果她真的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就像男孩爱慕金鱼那样，只会在苏齐的心中扔下一块石子，扰乱他的心境，给他平静的心带来涟漪。现在她要做的不就是应该远远地看着他、祝福他，让彼此在高中阶段安心学习吗？

想到这里，伊朵顿觉心情好了许多。

二

这天伊朵正在教室写作业，苏齐过来问她：“学校艺术节，你参加哪一项？”伊朵抬头，看着苏齐和煦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哪项都不行呢。”

苏齐笑笑，又去问旁边的同学。伊朵好遗憾，要是她有一个出众的才艺，那该多好，肯定会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吧。

艺术节开幕那天，伊朵专门去看画展。那里有几副苏齐的画作，画面上，霜染的秋林，雄浑连绵的大山，给人一种非常壮美、身临其境的感觉。除了绘画，苏齐还在艺术节歌唱比赛上拿了冠军，她暗暗为他高兴。

衬托之下，伊朵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女孩。她想，总比他差哪行，她不能离他太远，如果艺术特长现在无暇顾及的话，那么学习成绩不要落后那么多。每次考试，学校都要列出年级前六百名，她伊朵不要和苏齐隔着五百多名的距离啊。

伊朵就是这样一个反应有些迟钝、后知后觉的女孩。读到高一下学期了，她才明白要在学习上用功。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自习课上，不再像从前那样跟同桌说话或是玩手机，只要苏齐在学习，她也专心刻苦。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找借口跟苏齐说话，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向他请教。有次和苏齐探讨数学题，他大为赞叹：“伊朵，你数学进步好快！”。晚上回到家，她常学习到很晚，以至于妈妈催促：“朵朵，要休息了，不要那么辛苦。”

上帝也喜欢勤奋的孩子，伊朵的成绩有了明显进步，到了高三下学期，终于进了年级前一百名。虽然和苏齐还有距离，可两人名字已离得越来越近，伊朵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有次考试后，学校又贴榜，伊朵跑去看，苏齐走过来说：“嗨！伊朵，进步不小啊，祝贺你。”

伊朵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幸福的滋味来得这样突然！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得到他的赞美，更让人开心的事呢？

三

高考结束后，苏齐进了北大，伊朵读了郑州一所大学。到郑州后，伊朵心心念念全在北京，那里的天气，学校网站里的动态，都被她时刻关注着。

国庆节，伊朵鼓足勇气给苏齐打电话：“我放假想去北京玩。”

苏齐很爽快：“来吧，正好领你看看未名湖。”

伊朵心花怒放。

可当她真的见到苏齐，却有些失望。因为在他身边有个叫欧阳丹的漂亮女孩，从他们彼此火热的眼神里，伊朵觉得自己就是千里迢迢来未名湖畔当个电灯泡。

中午吃饭，在场的还有苏齐另外两名同学。苏齐介绍伊朵：“这是我的高中同学伊朵，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妹妹一样。”

有男生起哄：“苏齐这么着急澄清，是不是怕欧阳丹误解？”

欧阳丹笑，拿起筷子要敲男生的脑袋。

饭桌上嘻嘻哈哈一片。

伊朵努力地配合着现场的气氛，可心里却大雨瓢泼，如果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强，也许当场就会泪崩。

回郑州，伊朵哭了一路。她觉得自己喜欢苏齐的梦彻底破灭了，今生可能不会再有什么希望了。

但她仍然没出息地忘不了苏齐。每次思念他，伊朵就找一些事情来做，转移注意力。她报了学校里的美术社团学画画，又去学校图书馆看书，把自己空闲的日子填得满满当当。她安慰自己，这样默默地喜欢也是一种平静的快乐吧。

时光匆匆，转眼伊朵读了大三，苏齐英语过六级的时候，一向英语不好的伊朵也顺利通过了六级考试。她也画了不少工笔画，当然跟苏齐比起来，作品稚嫩无比，但她仍然陶醉其中。这几年，她读了不少书，大概有好几百本。她所做的这些努力，并没有多少耀眼的收获，但好在，她把思念苏齐的心思，全化作了自我成长。

四

苏齐大四的时候，参加了电视台的歌唱比赛。比赛那天，伊朵去北京给他捧场。在比赛现场的亲友团里，有欧阳丹，还有苏齐的许多同学。有个男生比较热情健谈，指着欧阳丹悄悄给伊朵介绍说：“那是苏齐女友，两人恋爱好多年了。”

伊朵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优美动听的音乐响起，舞台上缤纷绚丽的灯光打在苏齐身上，他看上去更加英俊挺拔。伊朵看看他，再看看台下热烈鼓掌，生得婀娜多姿的欧阳丹，感叹他们真是一对壁人。

苏齐最终获得了二等奖。比赛结束，他牵着欧阳丹的手向众人道谢，又对伊朵说：“老同学，谢谢你大老远跑过来。”

伊朵微笑：“不用客气嘛。”

那一刻，伊朵微笑下面是好多好多酸楚的滋味，但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失落。

那天的亲友团里，有个叫李威的男孩，也在郑州读大学，两人于是结伴返回。李威皮肤黑黑的，个子高大，说起话来非常幽默搞笑，一路上给伊朵讲了许多校园趣事。枯燥的旅途因为他少了许多寂寞。

到郑州的时候天已黑了，李威送她回学校。到学校门口，伊朵道谢：“今天真麻烦你了，我到了。”

李威说：“再送你到宿舍楼，天这么黑了。”

到了宿舍楼，伊朵跟李威告别。走了几步，再回头，只见他还站在海棠花树下望着她。看她回头，连忙冲她摆手，粲然一笑。那一刻，伊朵觉着他真是暖男一枚。

晚上，伊朵想的还是这趟匆匆忙忙的旅程，想起了苏齐和他的女友，她心里并没有多少痛苦的感觉。想到李威，却好感倍增。这样温暖有趣的男孩一点也不比苏齐差嘛。

想到这里，伊朵不禁为自己的表现感到吃惊。今天，她确定了苏齐女友的消息，她应该痛哭流涕才对，她怎么能不仅不难过，反而想起苏齐之外的男孩呢？她怎么会有这些变化？

伊朵是个爱琢磨事的姑娘，想了好久，她才终于明白。这些年，她辛苦暗恋着苏齐，其实那只是她青春时光里的一出独幕剧而已。在这幕剧里，导演、演员全是她自己。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荒废自己的青春，也没有浪费别人的时光，她从里面学到了尊重别人的感情，自己也收获了沉甸甸的成长。

伊朵幸福地想，她终于告别了那些青涩的暗恋时光，在前方等待她的一定会有好多好多芬芳吧。

字数：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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