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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秘密

邓迎雪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一刻，他捧在手里，左看右看，高兴得眼泪差点流出来。这回爷爷再也没有不来城里生活的理由了，想到从此能让爷爷过上温暖舒适的日子，他的内心充满了欣慰和喜悦，积压了两年的心事终于砰然落地。

自从今春决定买房，他的生活就变得忙碌不堪，来来回回奔波看房选房议价，厚着脸向朋友同学筹钱，办住房公积金贷款，交首付，这一切曾愁得他夜不能寐。房奴的路不好走，他有时也想打退堂鼓，但想想爷爷，他又无法退缩。爷爷已经七十二岁，风烛残年，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至今仍在故乡的偏野山村独自生活。

爷爷还有多少生命的时光可让他尽孝？孝心哪能等呢。

他是爷爷捡来的孩子，至今他还记得，小时候，大伯和叔叔多次指责爷爷养他这个累赘，不如赶快送给没孩子的人家。每次，爷爷总会紧紧搂着他，生气地辩解，俺有能力养，不用你们养。为了收养他，大伯和叔叔至今和爷爷都不来往。爷爷节衣缩食，用微薄的退休金将他抚养成人，又供他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他多次劝爷爷来城里，爷爷执拗不来，总说他刚工作，收入低，住集体宿舍最划算，他这才悄悄动了买房的心思。

为了不让爷爷担心，这几个月，他借钱买房一直瞒着爷爷，现在房子一切都安置好了，他准备回家接他过来，揭晓这个幸福的秘密，给爷爷一个惊喜。当然这秘密，他只说一半，欠外债的事，他会只字不提，不给老人增添心事。

这天，他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回到魂牵梦绕的家。山脚下院门却深锁，开门进去，小院空荡荡的，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浮土。他心中纳罕，大声喊爷爷，没人应，他赶紧去房间察看，床上空空的，像是久无人住。他顿时恐慌起来，急忙拨打爷爷手机，就在昨晚，爷爷还在电话里告诉他家中一切都好。

这一回，却没有打通。

到邻居家打听，邻人很惊奇，老爷子几个月前就进城了，你不知道吗？

他的头轰然一声就大了，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黄昏时候，才跟爷爷联系上。原来，爷爷就在他所在的城市！

当他风尘仆仆赶到郊区橡胶厂，远远就见爷爷正站在厂前面的一个路口等他，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因为瘦，衣服像大了一码，风很大，爷爷的白发被吹得乱蓬蓬的，他鼻子一阵发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看见他，爷爷眼里顿时跌进了许多笑意，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全是喜悦，但又只是笑，不说什么，只是像小时一样，扯着他的手，笑咪咪地进了厂门口左侧的传达室。

这是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屋子，一张桌子，一部电话，一把椅子，信箱柜，一摞报纸，除此之外，屋子里别无他物。他环视四周，心酸又有些生气，您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工，也不告诉我一声？

爷爷像犯错误的小孩，只是笑着收拾桌上的报纸，过了一会，才下决心似地向他解释，你借钱买房的事，俺听邻村的盛子说了，想阻止，盛子说已买过，拦也拦不住了。你上班才两年，哪有钱买房啊。为这，俺整天愁得睡不着，琢磨着咱咋还债。正好老同事家的这个厂，缺个看大门的，俺一说就来这了，活不累，虽说工资不高，但能顾住生活。

说到这里，爷爷很有成就感地冲他一乐，俺早把账算过了，这样以后能把俺的退休金全攒下来还债，一年攒一万，俺要是再活十年，最少也能还十万啊。

他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起已噼里啪啦地砸在桌面上，原来，他们都有一个让对方幸福的秘密。伴着内心那些生气，责备，心疼，温暖，他想他要赶快告诉爷爷那个属于他们的幸福的秘密……

字数：1335

 本文发表于2013年《做人与处世》杂志3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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