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帖学知识
(2015-12-27 22:33:21)碑帖学知识
古代学问里有一门所谓“碑帖学”。“碑”,泛指除刻帖之外的所有石刻;“帖”则是指刻帖。“碑帖学”就是一门研究碑帖形制、内容、文字、书法、历史源流及其拓片的真伪、时代、版本、收藏等诸多问题的学问。
第一节
石刻文字在数千年的发展演变过程中,根据不同的需要,形成了很多不同的形式类型,如碣石、摩崖、墓碑、功德碑、墓志、塔铭、墓莂、造像、石经、经幢等等,下面简单介绍其中一些常见形式。
一、碣
“碣”,有时也写作“嵑”,是目前能够见到的最古老的石刻文字形式之一,早在先秦时期就已出现,著名的《石鼓文》(图4-1)就是典型代表。石鼓由十个接近鼓形的石块组成,每块石头上刻一首四言诗,记述秦国国君狩猎之事,所以后人又称之为“猎碣”。除石鼓外,目前遗存的先秦碣石还有战国时期中山国的《公乘得守丘刻石》,石形略呈扁圆,高约90厘米,上刻篆书两行。
著名的秦始皇刻石也应当属于碣石类,现在很多人习惯称它们为“刻石”。其实“刻石”的概念比较宽泛,不仅指碣石,也包括摩崖。马衡先生说:“刻石之特立者谓之碣,天然者谓之摩崖。”[1]界定非常清晰:刻在独立的石块上的文字称为碣,而刻在天然的山崖石壁上的文字叫摩崖。
二、摩崖
摩崖是指直接在山体上书刻的文字,也是最古老的石刻形式之一。
陕西褒斜道石门是一处摩崖比较集中的地方,那里有目前最古老的摩崖刻石——东汉永平六年(63)刻的《鄐君开通褒斜道摩崖》,俗称《大开通》,还有《石门颂》、《杨淮表记》以及《石门铭》等。
除褒斜道的摩崖外,全国各地的摩崖刻石还有很多,规模比较大的如陕西略阳的《郙阁颂》,甘肃成县的《西狭颂》,山东平度的云峰、天柱诸山刻石,邹县的四山刻石,泰山的《纪泰山铭》、《大唐中兴颂》、经石峪《金刚经》,广西桂林的月牙山刻石(图4-2)等等,气魄都很宏伟。
三、碑
碑有广狭两义。广义的可泛指石刻,这里所指的是狭义的碑,大约出现在西汉时期,最常见的是墓碑和功德碑,一般由碑首、碑身和碑座几个部分组成。
碑的最上端称为“碑首”或“碑头”,碑首的正中部分是碑额,书刻碑文标题,称为“额题”。碑首之下是主体部分称碑身,书刻正文,其正面称“碑面”或“碑阳”,反面称“碑阴”,两边称“碑侧”。碑石下方起承载作用的石基叫做“碑趺”,俗称“碑座”,主要用来防止碑石下沉。
刻碑的风气始盛于东汉,目前仅传世的东汉碑刻就有近二百种之多,可以想见当时刻碑之盛。魏晋以后,朝廷屡申禁碑之令,刻碑之风遂被遏制,直到唐代,此风又兴,鸿碑巨制,屡见不鲜,汉、唐是古代碑刻形式最盛行的两个时期。
四、墓志
墓志是一种埋在墓穴中的石刻文字,又叫“埋铭”、“葬志”等,是目前遗存最多的一种石刻形式。墓志大约产生在汉魏之交。南北朝以后,墓志制度逐渐成熟,定型后的墓志大多由志身与志盖两部分组成(图4-3),志身一般是一块方形石版,边长自30厘米至100厘米不等,用来铭刻志文;志盖和志身大小相同,上部多为盝顶,用来书刻墓主人的官街、姓氏,有些还刻有华丽的纹饰,志盖与志身上下相合,是为完整的一合墓志,置于墓室棺椁之前。
除上述常见形制外,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造型独特的墓志,北魏延昌二年(513)的《元显儁墓志》(图4-4),造型就非常奇异,志盖相合为龟形,首尾四足毕具,造型十分生动,龟背形的墓志盖上题正书“魏故处士元君墓志”八字,并饰以龟纹,为目前出土墓志所仅见。
近代墓志出土比较集中的地方是河南洛阳邙山地区。自清末至今,此地陆续出土了东汉至清代碑志约四千多件,郭玉堂在《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中对邙山地区碑志的出土情况作了较详细的记录。这些墓志出土后,陆续流散各地,目前比较集中的收藏在河南新安铁门千唐志斋、洛阳古代艺术馆、开封博物馆、西安碑林以及辽宁省博物馆等地。
五、造像题记
造像就是用石、木或泥、金属等雕塑、铸造各种佛龛、佛像或佛经故事。佛教信徒以建造寺塔、雕塑造像为功德。南北朝以后佛教的风行,造像之风迅速蔓延,最常见的是释迦、弥勒和观世音像。造像之后,还要题刻上供养人的姓名、造像年月以及造像的愿望等等,这就是造像题记。
石刻造像有多种形式,最常见的有摩崖造像、碑式造像和单身造像几种。
摩崖造像是在山体上直接雕凿,一般是依山开凿洞窟,然后在洞窟中雕刻佛龛佛像。目前国内很多地方都遗存有摩崖造像群,如大同云冈、洛阳龙门、四川大足、甘肃麦积山等,其中以洛阳龙门石窟造像最为著名。清代中后期,书家为提倡魏碑,从数以千记的龙门造像记中,精选出北魏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二十种,合编为《龙门二十品》,其中以《始平公》、《孙秋生》(图4-5)、《魏灵藏》、《杨大眼》等四种最为精妙,号称《龙门四品》,是魏碑书法的代表作品。
碑式造像也叫造像碑,就是把造像刻在石碑上,一般上层雕刻佛像,下面刻记文字。如东魏《李道赞等五百余人造像碑》,碑阳上部刻造像,下部刻造像记,碑阴是供养人的姓名。整块碑刻画精细,美妙绝伦,堪称造像碑中的绝品,原石现在珍藏在美国纽约市立博物馆。
单身造像就是像圆雕一样独立存在的佛像,形态大小各不相同,大的比真人还大,小的不过尺余,佛陀或立或坐或卧,千姿百态,这类造像大多都是摆放在寺庙或信徒家中用来供养的。单身造像的题记往往刻在造像的基座上,也有的刻在佛像的背后,如《杨丰生造像》(图4-6)。
造像之风自南北朝至唐代中叶最为盛行,北宋以后逐渐衰落。
六、石经
石经是刻于石碑或摩崖上的经典著作,根据内容不同可以分为太学石经和释道石经两大类。
太学石经又称为“儒经”,刻的都是儒家经典著作,一般都是政府行为,主要是为了订正经籍文字。据记载历史上共有七次大规模的刊刻儒经行动,最早的一次是东汉熹平年间(172-178),在蔡邕、李巡等人的主持下,用了数年时间将《鲁诗》、《尚书》、《周易》、《仪礼》、《春秋》、《公羊传》、《论语》等七部儒家经典著作刊刻上石,树立在太学讲堂的东侧——这就是后人所说的《熹平石经》。
《熹平石经》刻立不久,便逢汉末大乱,多受损毁。曹魏正始二年(241)又重新刊刻了《尚书》、《春秋》两部经文,这就是《正始石经》。经文同时用古文、小篆和隶书三种字体书写,非常独特,因此后人也称之为《三体石经》。《熹平石经》与《正始石经》原碑早已不存,民国时期洛阳有零星残石出土(图4-7)。在历代所刻太学石经中,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是清乾隆年间(1736-1796)刻的《十三经》,共刻石189块,约63万字,现存北京国子监。
释道石经数量也很庞大,其中主要是佛教石经,尤其以《金刚经》、《心经》、《般若经》、《华严经》、《陀罗尼经》等经文最为常见,著名的如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山东邹县的四山刻石、北京房山的云居寺石经(图4-8)等。
云居寺石经的镌刻始于隋大业年间(605-617),历经唐、辽、金、元、明各代,前后长达一千余年,镌刻经版达14000多块,共1700余万字,重要的佛经基本都包括在内了。其延续时代之久远,工程之浩大,在中国乃至世界刻经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堪称国之重宝。为了更好地加以保护,1999年9月9日,云居寺举行了万余人参与的“房山石经安藏法会”,将一直以来用作展览的10082块经版全部回归于新修的“石经地宫”中,并运用了一些现代技术手段予以保藏。
第二节
将前人的法书名迹摹刻到石版或木板上,椎拓后以拓本的形式流传,这就是“刻帖”(“刻帖”有时也称为“法帖”,但为了与墨迹法帖相区别,本章使用“刻帖”一词)。刻帖有效地解决了古代书法学习的范本问题,法书一经摹刻,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复制大量的拓本,为书法研习者提供丰富的范本。
刻帖最晚在唐代就已经出现[2],当时流传的主要有《十七帖》、《乐毅论》、《兰亭序》等,大多是一些单刻帖。南唐以后,刻帖逐渐流行,出现了规模较大的丛帖,《保大帖》和《升元帖》就是传说中的两部南唐丛帖,可惜没有流传下来。宋代以后,随着教育的空前普及,社会需要大量的学书范本,刻帖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成为广大士人学习书法的主要依据。
一、刻帖的形制
刻帖的材质有石版和木板两种,石版刻帖产生较早,唐代《十七帖》、《乐毅论》、《兰亭序》以及南唐《升元帖》等官私刻帖,都是刻在石版上的。木板刻帖出现较晚,目前所知最早的木板刻帖就是北宋初年的《淳化阁帖》。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讲唐代有“枣木传刻”的《峄山碑》流传,或许这一技术在唐代也已出现,只是所刻的是古代碑刻而非名家法书墨迹。
木板刻帖与石版刻帖各有所长。木板刻帖制作简便快捷,在原料的加工、运输以及镌刻等方面,比石版刻帖具有更大的优越性,但缺点是容易损坏变形,难以长久保存。《淳化阁帖》刻成后不久,木板便出现断裂,仁宗时已无法椎拓,北宋末年不得不重新翻刻。文徴明辑刻的《停云馆帖》和董其昌辑刻的《戏鸿堂帖》初刻也都是木板,但不久均毁于火,后来不得不重新模刻于石。有鉴于此,历代大型刻帖中木刻本并不多见,除上文提到的几种外,比较著名的木板刻帖还有北宋元祐年间(1086-1094)吴荣王赵颢刻的《二王府帖》、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高宗刻的《绍兴国子监帖》以及鼎州郡守张斛所刻《鼎帖》等。
石版刻帖虽然在制作上相对麻烦,但石质坚硬,可以长久保存,所以大型刻帖还是以石材为多。
无论是石版还是木板,刻帖版材是有一定尺寸的,一般是长60—90厘米、高25—40厘米的横向长石或长木,而每部刻帖的具体规格尺寸,要视所摹刻的书迹原作而定,尽量适应其大小。
魏晋时期纸张刚刚开始普及,尺寸规格较小,高度大约是24.45厘米;唐代纸张的尺寸高度多在28厘米以上;宋代纸张高度通常都在30厘米以上。由此,刻帖的尺寸也随之不断调整变化,北宋早期刻帖所收书迹以魏、晋为主,故尺寸一般在25厘米左右,现藏上海博物馆的《淳化阁帖》第六、七、八三卷原刻拓本,帖心高度就是25.5厘米。北宋后期的刻帖内唐人书迹所占比重越来越大,刻帖高度也相应地多在28厘米至30厘米之间,如《建中靖国秘阁续帖》高30厘米,《兰亭续帖》高28厘米,《阅古堂帖》高29厘米。南宋以后,本朝书家书迹大量入帖,刻帖的尺寸进一步加大,《凤墅帖》高38厘米;聶子述《郁孤台法帖》高39.5厘米,是宋代刻帖中最高大的一部。
二、刻帖的种类:
刻帖的分类方法多种多样,最常见的是根据收录的法书数量分为单刻帖和丛刻帖两大类。丛刻帖汇刻多件作品,简称丛帖,也称套帖或汇帖,又可细分为历代丛帖、断代丛帖以及个人丛帖等。
1、单刻帖
单刻帖就是单刻一件作品的刻帖,唐代《兰亭序》、《乐毅论》等是现知最早的单刻帖。单刻帖中,版本最多、影响最大的恐怕要算《兰亭序》了。
宋代时《兰亭》就已有众多单刻版本流传,其中以《定武兰亭》最为著名。关于《定武兰亭》的来历,一直说法很多,流传比较广泛的一种说法认为此刻是以欧阳询的摹本刻成,刻石置于学士院,拓赐近臣。五代梁时原石被移到汴都(今河南省开封市),后来契丹耶律德光破晋,卷走大量宝货图书,石亦不知去向。直到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原石被发现于定武军(今河北定县),于是称为《定武兰亭》。薛师正出守定武时,私下里用《定武兰亭》原拓重新翻刻了一石,后来他的儿子绍彭将原石古刻带回了长安老家,并将其中“湍”、“流”、“带”、“天”、“右”等五字劖损一二笔以为标记,于是就有了“五字损本”与“五字未损本”的区别。大观年间(1107-1110)薛绍彭的子嗣将原石呈献御府,置于宣和殿,南宋以后不知去向。
《定武兰亭》被重新发现后,名声远播,很多人转相传摹,翻刻本极多,仅宋代就有百余种,然而评论者还是普遍推崇《定武》原石,元代赵孟頫在《定武兰亭》后题跋说:“古今言书者以右军为最善,评右军之书者以《禊帖》为最善,真迹既亡,其刻石者以《定武》为最善。”
目前传世的定武原石拓本仅有三本:一本是元代吴炳藏五字未损本,帖后有宋代张洎、王容等人的题跋,现在日本;一本是元代柯九思旧藏五字已损本(图4-9),帖后有宋代王黻等人的题跋,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一本是元代独孤长老藏五字已损本,曾经贾似道、曹世长、独孤长老而至赵孟頫,流传有序。可惜此本在清乾隆间(1736-1796)谭祖绶收藏时毁于火,现仅残存三小片,六十余字。三本中,只有吴炳藏本是五字未损本。
2、历代丛帖
历代丛帖是全面收录各个朝代不同时期著名书家书迹的刻帖,是对古代法书名迹的综合整理与汇编。从文献记载看,最早的历代丛帖应该是南唐的《保大帖》与《升元帖》,可惜这两部帖都没有流传下来,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的一部大型丛帖是北宋初年的《淳化秘阁法帖》,简称《淳化阁帖》、《阁帖》。此帖刻于北宋淳化三年(992),由当时的翰林侍书王著主持完成。全帖汇集了自汉至唐历代帝王名臣的400多件作品,历来被奉为“法帖之祖”,对后代刻帖的发展影响至深。此帖原刻拓本流传极为罕见,2003年4月,上海博物馆以450万美元的价格从美籍犹太人安思远手中购买了第四、六、七、八卷共四卷《淳化阁帖》(图4-10),据说是目前仅存于世的原刻拓本。
《阁帖》流风普被,宋、明、清历朝皇家续刻不辍,北宋末年有《建中靖国秘阁续帖》(又称《元祐秘阁续帖》)、南宋淳熙年间(1174-1190)有《淳熙秘阁续帖》、明代弘治(1488-1506)初年有《宝贤堂集古法帖》等,清代御府也有两部大型丛帖,一部是《懋勤殿法帖》,一部是《三希堂法帖》,规模都很宏大,《三希堂法帖》原石现藏北京北海公园悦古楼。
私人汇刻的历代丛帖也很多,比较著名的有南宋韩侂胄的《阅古堂帖》、明代嘉靖年间(1522-1567)华夏的《真赏斋帖》、文徴明的《停云馆帖》、明万历年间(1573-1620)邢侗[3]的《来禽馆帖》、董其昌的《戏鸿堂帖》、王肯堂[4]的《郁冈斋帖》、陈瓛[5]的《玉烟堂帖》、清代冯铨[6]的《快雪堂帖》、卞永誉[7]的《式古堂帖》等。
3、断代丛帖
断代丛帖是以收录某一个朝代的书家书迹为主的刻帖,南宋以后开始流行。据记载,陆游曾刻《荔枝楼帖》,专收北宋名家书迹,所以又名《宋刻帖》,但没有流传下来。历史上最著名的断代丛帖首推南宋后期庐陵(今江西吉安市)曾宏父[8]刻的《凤墅帖》,此帖刻于嘉熙、淳祐年间(1237-1252),全帖四十四卷,用了七年的时间才刻成,总计刻石359片,共12万余字,规模相当宏大。上自皇帝的奎章御翰,下至文人士大夫的公私信札、文章诗词、翰苑制诰,两宋著名人物的书迹,无不具备。其中不仅有我们熟悉的宋代著名书家,如蔡襄、石延年、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人的书作,而且还有很多两宋政治、文化与学术方面的著名人物,如晏殊、范仲淹、范成大、朱熹(图4-11)、吕祖谦、王安中、岳飞、秦桧、文天祥等人的书迹。所收作品大部分都是真迹上石,加上刻工精细,所以极为后人珍视。
其它比较著名的断代从帖有明万历年间(1573-1620)茅一相[9]汇刻的《宝翰斋国朝书法》十六卷,收集了明人真迹100多件,真迹上石,模勒精善,基本涵盖了明万历以前的名家书作,但传世拓本非常稀少。清代康熙年间(1662-1723)邵阳车万育[10]辑刻的《萤照堂法书》也是一部专收明人书迹的丛帖,又名《明代法书》,全帖十卷。清道光年间(1821-1851)海盐吴修[11]编辑汇刻了《昭代名人尺牍》二十四卷,收录了清代书家612人的尺牍书迹。
4、个人丛帖
个人丛帖就是个人作品的汇刻。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3)高宗摹刻了专集黄庭坚书的《绍兴黄帖》和专集米芾书的《绍兴米帖》,历来被认为是最早的个人丛帖,而其实唐代摹刻的专集王羲之草书的《十七帖》,就是个人丛帖。《绍兴米帖》共十卷,除行、草书外,还收入了极为少见的篆书和隶书(图4-12),为全面研究米芾的书法艺术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南宋以后,个人丛帖开始大量出现,专收颜真卿的有《忠义堂帖》,专收苏轼的有《西楼帖》、《晚香堂帖》、《景苏园刻帖》,专收黄庭坚的有《黄文节公刻帖》、《山谷先生帖》,专收米芾的有《英光堂帖》、《松桂堂帖》、《清芬阁帖》,专收赵孟頫的有《青华斋帖》、《松雪斋帖》等,明代董其昌的个人丛帖不下数十种,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戏鸿堂帖》、《清晖阁帖》、《玉烟堂董帖》等。
第三节、碑帖作伪及鉴定
由于古代碑帖价值不菲,善本碑帖更是价值连城,促使一些人在利益的驱动下进行碑帖作伪,使得鉴定成为碑帖学、书法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一、碑帖作伪的主要方式
1、翻刻
这里的翻刻,是指碑帖原石尚在,但真本难得或原石年代久远损泐过多,碑帖商人出于牟利目的而依旧拓本再刻,是碑帖作伪最常见的手段之一。
由于有利可图,而且翻刻技术并不复杂,所以凡是比较著名的、书法价值较高的古代碑帖几乎都有翻刻本,如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北宋初年的《淳化阁帖》,由宋至清历代都有翻刻,版本众多。乾隆、嘉庆以后,各类碑帖翻刻本更是充斥厂肆,上自秦汉、下至明清,大至摩崖,小至墓志,无所不有,其中尤以墓志为多。清末至民国初年,河南等地陆续出土了大量墓志,由于深埋墓中未经风雨,字石完整宛如新刻,而且一般字数不多,尺寸又小,非常容易模仿,所以立刻成为碑贾翻刻的目标,尤其是北魏墓志,几乎出土一块,翻刻一块,有时翻刻本多达十几种。如《元羽墓志》、《元勰墓志》、《司马绍墓志》、《元诠墓志》等著名魏志均有大量翻刻。
一般来说,翻刻本主要以赢利为目的,大多制作不甚精良,因此价值不大。还有一类翻刻本,如《淳化阁帖》的某些翻刻版本,质量较精良,因原板早毁,虽不及原版,也仍不失参考价值。
2、伪造
伪造是指在碑帖原石根本不存在的情况下,完全凭空捏造,或根据前人的文献著录、或凭借诗文传说,捕风捉影,杜撰成文,臆想古人笔意而制成碑帖,欺骗世人。这样的伪刻很多,如传说中大禹时代的《岣嵝碑》、孔子《延陵帖》、刘邦《大风歌碑》、北魏《元虔墓志》、萧梁《陶弘景墓志》、唐代《黄叶和尚墓志》等都是凭空杜撰的伪刻。有些伪刻甚至蒙蔽了一些有经验的收藏家,如《朱博残石》(图4-13),就令著名收藏家方若走了眼。据说此石光绪元年(1875)出土于山东青州东武故城(今诸城县),为诸城尹彭寿[12]所得,尹氏为纪念此事,还特意将自己的居室命名为“博古堂”。尽管当时很多人对此石提出质疑,但方若确信不疑,将其收入《校碑随笔》,并说“有人疑伪,盖未见石耳”。后来罗振玉在《石交录》中记述说:
“《朱博残碑》乃尹祝年广文所伪造,广文晚年亦不讳言。余曾以书质广文,复书谓少年戏为之,不图当世金石家竟不辨为叶公之龙也。”
原来此石就是尹彭寿自己伪造的。
除了翻刻、伪造外,为了使伪本更加逼真,有时还会使用一些其它的辅助手段如嵌蜡填补、填墨涂描、染色充旧、割换题跋等。
二、碑帖真伪的鉴定
碑帖拓本的鉴别,首先是分辨出真、伪,即判断是真品还是伪品,原刻还是翻刻,然后就是断定新、旧,即判断是新拓还是旧拓,断定拓片的具体时代。辨伪与断代工作前人积累了不少经验,这里只简单介绍几种最常用的鉴定方法。
1.掌握必要的书法史知识
首先,需要对汉字字体的发展脉络有大体的认识,尽管历代书家风格各异,但文字字体的发展是受时代客观制约的,不符合这个规律的作品必然是赝品。如《淳化阁帖》中将《冠军帖》等几件大草书作品归到张芝名下,张芝是东汉著名书家,虽然以草书著称于世,但那时使用的是章草而非今草,今草在西晋以后才逐渐成熟,而大草书的出现更要晚些——大约是在唐代,所以张芝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大草书来的,那么,说《冠军帖》是张芝的作品显然不可信。
同时,要了解不同时期书法的时代风格以及不同书家的个性风貌,前人鉴定字画讲究“望气”,即以作品的通篇气韵为依据,看作品的神韵是不是和某个书家及其所处的时代的精神气息相契合,尤其是伪造品,因无原石原本可对照校勘,这种方法就显得尤其重要。很多有经验的鉴定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但需要有大量的实践经验。
2、对拓片详细考察
首先,如有原石拓本流传,可与原石拓片相较字形结构是否一致,赝品无论翻刻手段如何高明,钩摹如何精细,总是会有一定距离的。其次,仔细观察作品字口笔划是否有神,石花是否自然,经过天然风化而剥落的石痕非常自然,而伪品则有明显的人工椎凿痕迹。然后再看拓本所用纸墨,纸墨是否相合,是否经过染色,有无刮填涂墨现象,最后查看首尾是否有前人题签、题记以及收藏印鉴,题记与拓本内容是否相符等。
关于碑帖辩伪可以参考方若《校碑随笔》与马子云《碑帖鉴定》。《校碑随笔》一书最后附有《伪刻》一卷,列举了历代伪刻50多种。马子云《碑帖鉴定》也列举了伪刻120多种,同时还罗列了新旧翻刻碑志将近百种。
三、碑帖年代的判断
如果能够断定拓片是原石所拓,下一步就是判断究竟为何时所拓。传统碑帖鉴定中,除了拓片的纸色、墨色等可以作为断代的依据之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考据,所谓考据就是通过校碑来区别拓本的早晚,也就是通过观察拓片笔画的肥瘦、字与石花的泐损情况来断定年代的远近。一般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刻的残缺程度会不断加深,字口会由初刻时的肥厚圆润而逐渐变得细瘦枯干,所以早拓本完整丰实,字口清晰,晚拓笔画纤细,字口模糊。而且随着碑的不断破损,有些字在早拓本中尚保存完好,而晚拓本已经损泐,于是,早拓本比晚拓本多存的字或完好的字,就被称为考据或考据字,考据是鉴定者推断拓片年代的重要依据。因此对于碑帖鉴定者来说,必须熟悉并掌握历代拓本的重要特征及其主要残损情况等相关知识。
当然,作伪者也常常在这些考据的关键地方做手脚,刮补或用墨笔涂描,用晚拓冒充早拓。这就需要鉴定者重点考察这些关键部位,是否有拼补或描填痕迹。
四、碑帖鉴定举例
现以欧阳询《九成宫碑》为例作一简单分析。《九成宫》历代拓本很多,目前传世拓本中最早的是宋拓本,其中以现藏故宫博物院的明李琪驸马旧藏宋拓本(图4-14)为最佳,墨色沉稳,笔画丰实,字口清晰,我们以此故宫宋拓为参照,对另外一件《九成宫》拓本(图4-15)做一比对,两本相较,明显此拓本笔画纤细,字口模糊,晚于故宫藏本无疑。但从残损程度上看,此本却又相当完好,甚至有一些在宋拓本中已残缺的字,如“秘”、“年”、“皇”等,在此本中却非常完整,从这个角度说,此本又似乎比故宫藏本还要早。这时我们就须仔细观察那些重点考据处了。
查方若《校碑随笔》以及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得知此碑“宋末拓本,首行‘魏征’之‘魏’字未损”[13];“明初拓本,碑前行‘魏征奉敕撰’之‘魏’字已泐作空白一方。”[14];“清初拓,首行‘魏征’之‘魏’字未挖,稍晚拓本已挖而字划歪斜不堪入目。”[15]
原来此碑在明代的时候“魏”字就已残为一片空白,清初之后又在空白的地方重新挖刻了此字。考此帖中的“魏”字虽完整,但和宋拓中尚残存的“魏”字相比,字形、结构差异极大,明显不是原字拓出。由此可以断定,此拓本中较为完整的“魏”字已不是原来的面貌,而是清代挖刻之后的“魏”字了。其他“秘”、“年”、“皇”等字,都是经过挖刻的。由此就不难断定,此拓本必为清代初期挖刻之后的拓本。
关于碑帖考据的相关内容,可以参考方若《校碑随笔》、王壮弘的《增补校碑随笔》,以及张彦生《善本碑帖录》等书,都是进行拓本考据的重要工具书。
碑帖鉴定是一门复杂的学问,需要多方面的知识做支撑,鉴定者除了要具有相当的碑帖学知识外,还要对书学、文字学、金石学、历史学、印学、纸、墨、装璜等多学科的知识有一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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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拙作《唐代法帖钩沉》载《书法世界》2003第八期,安徽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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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肯堂(1549~1613)字宇泰,号损庵,金坛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精通律法、医学,著有《律例笺解》、《六科证治准绳》、《古今医统正脉全书》等。善书法,喜收藏,精鉴赏,爱好广泛,有《郁冈斋笔麈》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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