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男生女生

世界上有了男女，就有了无尽的故事。

从小我就不喜欢去幼儿园，好在我很静，用现在的话说很长情，一个玩具可以玩上很久。据妈妈说，她走的时候把我放在哪里，回来后我一定还在那里玩，所以就可以把我安心地锁在家里。一天，楼下的阿姨带来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说：“小卉，WD找你玩来了。”然后从背后拉过来一个小男孩。白静秀气，非常爱脸红，有点像小女孩。对于新玩伴我不置可否，因为我想他待不上一天就会嫌我闷了。没想到物以类聚，我们玩的很投缘，此后小男友就不再肯去幼儿园了，家长们也就乐得我们在一起有个伴。后来连他们都奇怪我们和睦共处那么久，从未打过架。

因为二人从不出门，家长们也就没有留下我家钥匙。一次要去他家拿东西，锁门吧，待会儿就进不来了，不锁呢，又怕丢东西。两个聪明的脑袋想啊想，就是没有想到我们有两个人，可以一个去拿东西一个看家，因为习惯了同止同息。后来不知道谁想出来一个好主意，那就是只有现在在附近的人知道家里没人了，那么我们只要大声说锁好门，贼就会以为我们锁门了，不会来偷东西。因为智商太一致了，另一个立刻认同。于是他扯开喉咙说：“锁好门了吗？”我大声回答：“锁好了！”然后用力咣铛把门带上，高兴地走了。回来没有丢东西，两人非常为我们的天才想法自豪。

渐渐长大上学，朦胧的年纪男女生非常注意避嫌，于是发小见面就像陌路。直到分别20年后再聚会的时候，历经沧桑的我们已经变得成熟大方，开始谈笑自若，我忽然发现一直印象里面的小弟弟已经长成了体贴入微，很会照顾人的绅士，聊起来，说我“就像以前一样得理不饶人”，我感到很委屈，反驳“当年可是我让着你”，大家莫衷一是，无头公案，已无法考证。

从小学开始，男生女生似乎为了证实什么，明明心里喜欢在一起，也要装着誓不两立的样子。一些好胜心强的，超过异性就成了学习的动力。小学时候班里拔尖的都是几个女生，2年级的时候，来了一个黑黑的大脑袋大眼睛男生，因为学习好，深受老师喜欢，成为班长。这引起我们几个优秀女生的忌妒。一次劳动，我们一起拖地，水泥地面上撒满了水，有点滑，需要小心走路。活干完了，开始斗嘴。我拿着一把笤帚扔过去，他跳起来躲过去了，正在得意，一下没有站稳，摔了个狗啃泥，把门牙磕掉了。

上初中后，更是战斗的青春。男女生之间，同桌之间，开始不停地打闹。打的最热闹的就属坐在第三排的LD男生和JXM女生，课间经常会听到敲大鼓一般的敲击后背的声音，引来众多观众。我和同桌也不例外，经常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们装着认真听讲，下面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掌，我是个急性子，再说这样如何上课？于是趁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索性连打无数下，令对方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等对方想还手，老师转过身来了，没有了机会。等老师再转过身，女生总是身手敏捷一些，再连击数掌，据此立于不败地位。20年后身为公司白领的我，忽然接到一个当年同桌之一的电话，电话里聊起往事，我反驳：“我当初哪里有天天打你掐你？”话说出口发现失策，办公室里面的同事都在竖着耳朵听，然后爆笑，坏了，一世英名啊。当然同桌里面也有替我背黑锅的。一次我学会了叠卓别林，就得意洋洋地把一个做好的大大的卓别林放到窗台上。班主任进来了，厉声斥责同桌DP：“你不好好学习，叠个那东西放那里干什么？！”同桌委屈地说：“不是我。”老师不听：“不是你是谁？”我只好站起来承认：“老师，是我叠的。”老师一看是我这个好学生，立刻转换了笑脸，说：“是你做的啊？挺好的，就是先拿下来吧。”总之初中同桌8人，各个在与我同桌之前都是少言寡语的闷葫芦，和我同桌之后，各个牙尖嘴利，身手敏捷，我想这和我当初的手脑并用能力训练是分不开的。

同学之间玩笑是不断的。最搞笑的是LXD同学，一日课间，物理老师趴在一位同学的桌子上给他讲题，该同学跑进来，以为是别的男同学，就照着老师屁股上飞快地打了两下，老师直起身，他忽然发现原来是老师，反应极快地转身趴在对面同学桌子上，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地和同学聊天。老师优雅地转过头，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可疑对象，只好作罢。

十四五岁的年龄也是羞涩的年龄。初三生理卫生课，老师把我叫起来，指着墙上的人体挂图的人体后面两个高高隆起的部位，问我这叫什么。我哪里好意思讲，满面绯红地笑而不答，老师又叫起LCL男生，这位老兄无所顾忌地大声回答：“屁股！”全班大笑。老师没有笑，郑重其事地纠正说：“你怎么能说是屁股呢？应该叫臀部。”同学们笑的更响了。

高中时进入省重点，考上这里的男生都是那种非常乖觉的豆芽菜般的男生，大家相安无事。大学的时候开始进入浪漫花季，男女生可以公开交往了，战火就此熄灭，进入和平年代。第一个寒假，我提前回京，刚好有两个男生因为家远留校。于是拿出家里带来的美食，请他们来宿舍一起共享。那个时候大家真的不知疲倦，聊着聊着，夜色漆黑，一看表，坏了，已经凌晨两点，宿舍楼门肯定已经锁了。三个人多半暗自高兴，索性接着聊通宵。需要上厕所的时候，我去侦查，确定里面没有人，他们进去，我来放哨。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我们也估计宿舍楼门开了，于是送他们下楼。他们刚走到门口，只听一声大喝：“站住！你们是不是在女生宿舍留宿了？”我吓得赶快把他们推出去，对看门老太解释：“没有，没有。刚刚进来。”老太太不依不饶：“胡说，我刚开门，没有人进来过。你是哪个班的？是不是和男生一起过夜了？”我们是一起度过一夜，可是老太太嘴里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转身跑掉，来个死无对证。

大学唯一一次和同学远游是两男两女去爬泰山。去之前听人说泰山顶上东西特别贵，于是我们四人买了足足几天的干粮和水，沉甸甸的背着。上山的时候，女生们有点吃不消，男生要替我们背包，我们为了显示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坚决不肯。于是两个男生开始不休息，越爬越快，我们只好咬紧牙关紧紧跟上，一路上低头看路，丝毫不敢怠慢。终于两个男生开始怜香惜玉，让步了，大家坐下休息。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天街，我才抬头看了身边的景色。多少年过去了，每次想起泰山，我印象里面只有连绵不断的石台阶和两边的黄土地。其实以前过去的人生，又何尝不像这次爬山？因为一心想赶快爬到山顶，就没有留意身边走过的美景。那么爬山的意义又何在呢？最有趣的是到了山顶一看，食品远没有我们在北京买的贵。

五年大学时光很快过去，最初的工作在铁路医院。那时候斗志昂扬，一心想考研究生。一位北京的男生家住的很近，但是据说因为家里不方便学习，就与其他男同事挤宿舍，晚上和我一起在科室里面看书。夏天天气炎热，科室里面没有空调。我们就在地上泼凉水降温，男生开始每天给我买雪糕。那时候只知道未来是未知数，所以有意装铁公鸡，只吃不还，以为这样他就坚持不了多久。一天因为有事，就比平时晚去了两个小时，男生一句话没说，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根化了的雪糕。十年过去了，也多次被人感动过，但是最难忘的仍是这根化了的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