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季雨季硝烟里·祖母沈济文在朝鲜战场（10）

（沈济文的和平万岁纪念章，中国人民赴朝鲜慰问团赠）

         在以美帝为首的“联合国军”被迫坐到谈判桌前以后，朝鲜战场打谈交替，战线相对稳定。在这段时期内，兵团部经常有人民军高级将领和慰问团来访，奶奶也因此几次被借调到兵团部参加接待工作。第一次，军文工团被借调两位，奶奶和孔瑛，后来就是奶奶一人了。被借调的还有27军和26军文工团的李玉兰（后来调前线歌舞团，编导了歌舞《丰收歌》）、傅正芝（后里调前线话剧团，曾扮演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春妮B角）等共五六位女兵。在兵团部，奶奶见到了志愿军副司令陈赓，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和副司令陶勇等首长。首长们对这些小兵非常亲切，总是“小鬼”长，“小鬼”短的，关心呵护。奶奶的印象中，陈赓是“志司”首长，在这儿地位最高，却很和善，平易近人，常和奶奶这些“小鬼”拉家常，问寒问暖。宋司令沉稳持重，谦逊低调，联欢会上，乐呵呵地看着大伙儿热闹，时而凝神沉思，奶奶见状，急忙过去请他和大家一块跳舞，他摇摇头说：小鬼啊，前方还有几支部队在打仗，我这个司令员怎么跳得起来呢？你们还是去多陪他们（指人民军来客，和从前方来开会的军师干部）跳跳，让他们放松放松吧。陶勇副司令员豪爽，性格开朗，舞也跳得很好。还有兵团干部部长谢云晖（后来任20军政委），政治部青年科副科长魏来国等首长，对奶奶她们都很关心照顾。尤其是魏来国，解放战争时就是华东一级人民英雄，却只有二十多岁，比奶奶她们大不了多少，都是年轻人，有很多共同语言。兵团部离前线更远些，比较安全，会堂宽敞，伙食也好，馒头也大些，可以放开吃。不过，活动结束，任务完成，回去就比较麻烦了。从兵团部到军部路程较远，步行回去要走很长时间，奶奶她们就在路上拦搭军车。司机都很是热心肠，愿意捎带这些小女兵。可是开往前线的车辆大都满载物资，驾驶室又不空，她们只好爬上车，坐在“高高的谷堆（货物）上面”。高高在上，无遮无挡，一路寒风，吹得小女兵浑身冰冷，涕泗横流。

一次，奶奶从兵团部风尘仆仆赶回军部，得知文工团演出队都分组下部队了，自己分在58师。所有的小队已经出发了，只剩下她一人，怎么办？别人给她出主意：各师参谋长正在军部开会，找参谋长去呀。对！文工团员在军里是宝贝，大家都宠着，有些规矩是可以不讲究的，奶奶一路走到军作战会议室门口，大喊“报告”。进去后却愣住了，——首长们正襟危坐，严肃地开着回呢，见她闯进来，都好奇地看着她。“什么事？”“呃，我找58师参谋长。”58师前参谋长胡乾秀二次战役中在前线指挥所遭敌机袭击牺牲，是朝鲜战场我军牺牲的第一位高级指挥员，接任58师参谋长的是周伯明。周参谋长说：“哦，小鬼，找我什么事啊？”奶奶报告说，要去58师172团一营，自己一人不知怎么走。周参谋长爽快地说；“到我们师里啊，好！明天早上我让马夫送你，骑我的马去吧。”

         （58师参谋长周伯明）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他们出发了。马夫牵着马，奶奶骑在上面，沿路的朝鲜军民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么年轻的“大干部”，“乔斯密达（好）！乔斯密达（好）！”奶奶很神气，很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不料，在通过敌人飞机封锁线时，遇到危险了。他们走着走着，被敌机发现了，追着打。马夫很有经验，立刻离开公路，躲进旁边山脚下的防空洞里。可是，防空洞是给人挖的，马进不去。又不能把马丢了不管，只好人躲在里面，手拉着缰绳，马留在外面。美军战斗轰炸机F—84（油挑子）又是机枪又是炸弹，马儿惊恐万状，乱蹦乱跳，马夫死死拉住缰绳，一人拉不住，奶奶也帮着拉，嘴里还小声叫着：马儿马儿，你不要跳，不要叫啊！心想，这下要牺牲在这里了！炸了一会儿，可能是没弹药了，敌机飞走了！惊魂甫定的奶奶被马夫带上马，两人一骑，飞快穿过封锁区。一口气赶到了172团，团长王详，认得奶奶这帮小女兵，直接让马夫再送到一营。到了一营，营长说，到三连的路不好走，就派通讯员帮奶奶背着背包，送她到了三连。

三连就是著名的英雄连队“杨根思连”。杨根思烈士在二次战役中英勇牺牲，被授予特级战斗英雄光荣称号。奶奶和其他团员在连里慰问演出，开展文艺辅导，很快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受到欢迎和喜爱。作为舞蹈骨干，为战士们跳舞，是奶奶的“专利”，她给他们表演《保卫世界和平》、《打击侵略者》，苏联的《马车舞》、朝鲜的《道拉基》、蒙古舞《鄂尔多斯》等舞蹈节目。还和其他团员一起，演唱了文工团新创作的歌曲《新棉袄》，唱的是志愿军战士们在朝鲜战场冰天雪地里穿上了大后方送来的新棉袄，感受着祖国的温暖。这首歌，后来曾由大孟（孟淑蕴）等二位团员，代表20军文工团参加志愿军代表队，回国在全军第一届文艺会演上演唱。奶奶平时勤奋好学，一专多能，在基层连队得到了充分展示，她的魔术，绝活儿“吞吐绣花针”，总是令战士们惊叹，博得满堂喝彩。

（沈济文在为战士们变魔术）

连队的干部战士对文工团员们特别照顾。连长亲自带人在河里弄鱼为大家改善伙食。到了班组，都把最好的坑道安排给团员们住。就是一些细微的生活小事，战士们也都呵护备至，热情周到。奶奶回忆说，战士们真的很纯朴，很可爱！后来，奶奶下连队经常来这里，172团一营三连，成了奶奶的“老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