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季雨季硝烟里·祖母沈济文在朝鲜战场（7）

      经过几个月的休整，20军有近万名伤病员痊愈归队，又补充了来自国内21军、22军的新老战士5300人，及一批团职及以下干部。1951年3月20日，齐装满员的20军，从咸兴等地南下，至平康附近集结。

       4月4日傍晚，20军文工团出发，每人带上十来天的干粮，南下跟进主力。敌机仍然极其嚣张，肆无忌惮地搜寻我军地面目标，疯狂攻击。甚至追击志愿军进入山区，沿着山沟，贴着树梢飞行，发现目标即狂轰滥炸。防空不力，部队只能在夜间行军赶路。朝鲜北部，虽已是四月，仍然寒风袭人，赶路时冒汗不觉冷，拂晓前停下来做饭进食，就得找地方避风御寒了。吃完早饭，天快亮了，赶紧分散上山，各自打造临时“小窝”，开始休息。当然，隐蔽是最重要的，不能让来山沟转悠的敌机发现你；一旦被发现，周围的战友都得跟着遭殃。

没有制空权，夜行露宿，每天行军都有规定的里程，赶不到也得赶，非常辛苦。六七天后，到了阳德。阳德是朝鲜平安南道阳德郡首府。阳德郡也是多山地貌，丘陵起伏，而阳德县恰在北大峰和阿虎飞岭两大山脉之间的峡谷盆地中部，是交通枢纽，适于屯兵屯物。所以，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第二分部第十大兵站就设在这里，负责向前方运送战略物资、向后方转运伤员。阳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故而成了敌军轰炸的重点。奶奶回忆说，军文工团行军赶到这里，本想补充点给养喘口气，没想到阳德已经被炸成一片焦土！到处是弹坑，到处是燃烧的大火。不过，志愿军铁道兵、后勤战士和工人，在朝鲜人民的帮助下，机智勇敢，不怕牺牲，保住了储存在这里的大部分物资；边炸边修，也保障了铁路的畅通。他们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这条从大后方通往三八线的大动脉。许多英勇牺牲的志愿军战士，安息在战后修建的阳德志愿军烈士陵园。

文工团穿越废墟继续赶路。这次南下执行任务，行军途中重新编班，奶奶被编入“小鬼班”，班长还是胡琳，副班长是付浩平，班里小鬼最小的13岁，最大的也就17岁。奶奶还好，干粮袋一直自己背着，“阿廖沙”廖有梁尽管米袋被别人帮着背了，可是个头太小，长长的背包走起来老是敲打着屁股。一次，山路泥泞，他一下滑到了，滚下了山坡。副班长付浩平一看不好，也跟着滚了下去，要扶他起来，廖有梁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傻呵呵地说，我比你们都快啊！大家哈哈大笑。晚上宿营，小鬼班分了间小屋，太小，全班十二个人怎么也挤不下。副班长就想办法，用背包带把床单四个角扎起来，吊在屋梁上，做了个简易吊床，在上面晃晃悠悠地睡着了。小鬼们横七竖八躺下就呼呼大睡。太累了！

就这样，咬牙坚持，连续行军十三天，终于赶到了前线。

第五次战役打的也是反击战。第四次战役后期，我军采取机动防御，敌军则趁势北犯，并企图从我方侧后登陆。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联合作战，在“联合国军”实施登陆前，发起反击，于1951年4月22日打响了第五次战役。20军位于九兵团中央，战役发起后迅速突破芳花洞附近南朝鲜军第6师防线，在其正面打开一个十公里宽的缺口，即向纵深推进穿插。25日20军60师攻占云岳山，阻击美军24师南逃。58师向南出击，切断西坡至永阳里公路，协同60师围歼敌军。28日，敌军主力撤至汉城及北汉江、昭阳江以南组织防御。29日，我军因粮食弹药补给跟不上，停止了进攻。战役第一阶段结束。

战役第二阶段，我军将主力东移，5月16日发起攻击，20军从麟蹄至九万里正面突破昭阳江。17日，60师奇袭占领五马峙，切断了南朝鲜军第3师和第9师的退路。58师也杀到了龙浦。经两天激战，歼敌大部，缴获了全部重型装备。指挥作战的廖政国副军长听说缴获了17门美制大口径远射程的榴弹炮，开心地笑了：这下发了洋财，军炮团再也不是空架子了！21日五次战役结束。

敌军却趁我军自身携带粮弹消耗殆尽，撤退转移之际，以十三个师组成快速部队沿路追击，给我军造成很大的威胁。20军58师在黄朝天师长果断指挥下，主动在华川阻击敌人，为兄弟部队转移赢得时间。20军其他部队也迅速展开，各占要地阻击敌军。20军在紧急关头勇于担纲挺身而出，对扭转危难局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五次战役中，部队不断向前攻击，文工团无法及时跟进，只能在可能的条件下，给部队做些突击前的宣传鼓动，表演几个快板、唱歌等简单灵活的小节目。阻击战开始以后，部队阵地相对固定，文工团有了开展宣传工作的时间和空间，就挑选了二十四名团员，组成两支演出队，分头下部队慰问演出。各队都准备了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奶奶的班长胡琳，在日记里记载了当时战场演出的真实情景：“天刚亮，我们就翻山越岭，通过敌人的封锁线，避开盘旋在头顶的敌机，在山头上找（我们的）部队。……到达连队，不管多累，我们总是露出笑脸，为战士们演出。即编即演（的）节目他们最爱听，听着自己的事迹，他们会低下头，不好意思，但很开心。……朝鲜的山头，处处是我们的剧场。我们的演出，在如何困难的环境下都能进行。”

奶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她一直保留着一些张在前线为战士演出的照片，其中一张背面她的题字，成为文工团战地之花绽放的珍贵纪实：“我们在朝鲜是这样开展我们的文艺（活动）的，就在山上和草地上，要是飞机来，还要防空。就是这样演出我们的戏给战士看的。”照片上，演出小组正为前线战士们表演蒙古舞。前排演员左一是沈瑾，左二是奶奶沈济文。

（沈济文题字保存的与文工团战友阵地演出的照片）

照片摄于1951年6月25日。这时候，20军58师在黑云吐岭和金城南682高地等要地，59师在三天峰以北785高地、鸡雄山等要地，60师在巨室山734高地等要地，坚守阵地，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