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感与架构
(2012-04-04 11: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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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质感good-old-days慢生活杂谈 |
分类: 一个人的战斗 |
“没有大事发生,一切还保持着原样——鲍勃谢尔顿在等着他的珍,狗在等着出门,贼在等着老妇人,孩子们在等着上学,条子们在等着揍人,一身虱子的流浪汉在等着施舍者,葛洛夫街在等着贝尔福德街,贝尔福德街在等着被清洁,每个人都在等着天气转凉——而我,在等着你。”
这是鲍勃迪伦写给苏珊的情书,彼时苏珊正在意大利求学,鲍勃迪伦在纽约的格林威治村,美国60年代的民谣运动风起云涌。
我对范大侠感叹:“简直就是一个小短篇,有各色人物,让你忍不住的去想他们的故事。 最后笔锋一转,思念在众多人的生活百态衬托下,才更加深沉。”
继而愤怒:“MD!怎么没有人给我写这样高质量的情书嘛!”
范大侠说:“时代不同啦,大家都忙着搭架构,没有人有时间做质感撒。”
真是的!别说高质量,就是手写的情书现在也都快绝迹了吧?所以回头看看大学里写得绵密的200多封信,盖着南来北往的一个个邮戳,堪称珍贵了。
或许这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大家都忙忙碌碌,效率成了终极目标。
别的不说,就看近十年里面最红火的品牌,永远是围绕快速消费的:饮食业扩张最大的是快餐,吃完连盘子一端一倒,渣滓不留;时装业崛起了诸如Zara、H&M这样的快速消费时尚品牌(Fast Fashion),流行而廉价,基本上洗过两次就走型儿了。可是谁在乎呢,反正下一季也要追赶新的潮流去了嘛!人的注意力也越来越短,闭上眼睛想想:上回你完完整整地读完一本书是什么时候?你能够熬多久不查一次手机?都有“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你™的却在玩儿手机。”了。
可是我后怕,无知无觉间,我们的生活本身也变成了快速消费品,继而个体的人也成了被服务员面无表情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汉堡,不被端详就三两口下肚。
我们追求宏大的愿景,高效率的渠道,却没有人再去吹角落里开着的一朵蒲公英了。
前段时间看王澍的采访,他提出了很有意思的几点:1.抱着一种积极但是欲望不是很强的状态去工作;2.女人往往比男人更能有一种旁逸斜出的态度;3.有意义的事情经常是非常危险的,那些事情对生活是有伤害的,而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按照有意义的方式在做事。为了实现第一点,他用了几年的时间闲居在杭州的山里,忘掉学过的科班建筑常识,而去沉淀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他的工作室取名“业余工作室”。第二点他归功于妻子。他举了很有意思的一个例子:在他思考严肃问题的时候,妻子会说“你看这个地方,小兰花多好。”这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几朵花的存在。
生活的纹理,触感,气味,这些恰恰是最本真的东西,因此值得被审视和体验。再说白了,空有架构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空有架构的作品,也难以打动人。
审视自己快乐的源泉,80%都是来自于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而不是什么戏剧化的重大事件。
前两天收到了家里寄来的春天第一拨龙井,冲水下去的时候,有幽香的泡沫泛上来,一枚枚幼芽在水里立住了沉浮。“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喝到新茶舌根淡苦过后的甘甜,让人闭上眼睛。随包裹到的还有一套丝绸的床上用品,水蓝乳白鸽灰三色条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月光奏鸣曲”。晚上睡在其中,感受到丝绸滑过小腿,真的像是睡在月光里一样。这基本是我最近感受到的最快乐的事情。(嗯,丝茶两色,跑到天边,我到底还是江南的孩子。)这种快乐,因其自给自足,所以有它细水长流的可能性。
周六晚上某同学打电话来,听到这边的背景声音,问“你在干嘛呢?看电视呢?”我说“在听广播,我家没有电视机。”他笑:“你简直是老年人的兴趣爱好。”
是有点讽刺,在节奏最快的纽约的中心,我却过着恨不得是旧时代的慢生活,还乐在其中。当然也有平衡,我喜欢白天快节奏地去工作,晚上慢节奏地来生活。
大概骨子里就是个老人,所以还在手写信,还去邮局等着漂亮的邮票出来,还在拥护纸版书抵制kindle,还在用投影仪代替电视。
还想着走过一城一城,万水千山的去看看你。
还是抱有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对我说:“而我,在等着你。”
2012.3.2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