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作者日本堀辰雄，我看的版本是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岳远坤翻译的。

很久没去市里，昨天下午有事去了一次，办完事后，为了等回去的班车而去新华书店消磨时间，于是就发现了这本《起风了》。

大家应该跟我一样，是因为宫崎骏的电影才知道这部小说，我还没看过电影，所以就读了这小说。

书不大，32k，正文102页，只有6万字，这也是我决定把在书店它读完的原因。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是一个作家回忆与患病的未婚妻在山中疗养院度过的平凡日子。

日本文学自有《源氏物语》以来，始终没能脱出“物哀”，基本什么类型小说都是这样。也许是我不懂欣赏，但我总觉得日本文学非常温吞，像是白开水。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是“哀婉纤弱，细腻缠绵”。

但另外一方面，日本文学中对情感的细腻描写总是让我拜服，日本作家对于“人”，有着非常深刻的领悟，付诸笔端，就像清泉流出，很多时候读者都要忍不住惊叹：“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啊，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当然粗枝大叶者不免就要说“看了这么多内容，仔细一想，其实什么都没讲啊！”

相比较而言，中国的小说尤其越是通俗的小说，都是填充了满满当当的情节，作者们绞尽脑汁都是为了构思惊险刺激的剧情，像故事更甚于小说。

日本研究者用养性的“菊”与杀生的“刀”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象来形容日本人，是非常确切的，我以为，对于日本人，其实可以用一个词来说明他们——“敏感”。

日本人社会冷漠，是因为敏感；日本人自杀率高，是因为敏感；日本人危机意识强，是因为敏感；日本人崇仰天人合一并归于道，在他人习以为常中体会出那么多哀伤的感慨，是因为敏感；日本人冷酷无情杀人如野兽，在他人有意无意的动作语言中体会到或有或无的敌意，是因为敏感。

我总认为日本的人和他们的文化产物都有一种病态——当然也不能否认其美感——他们冰冷的目光尖利地深入内心，就像黑暗的狭小空间中血淋淋解剖活人的邪物。人对于恐惧实则有一种向往在内，日本人尤其深入其中乐此不疲。

回到《起风了》这篇小说。

这是部短篇小说，大部分篇幅讲的则是情感，对于情节，或许就像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名字的男主角说的，由于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发生的前后顺序了。

但这本书并不无聊，千秋万代，情感是永恒的主题，不管我多么认为日本的作家是鬼怪，但不妨碍我通过他们的作品来观看并联系自身的情感。

“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么？不，无需如此。”

这是一句点题的话，但我不是很理解，甚至我已经想不起来这一句话究竟是出现在什么地方了，因为我刚才下载的电子书里，小说的正文只有“起风了，努力活下去”这一句，而有的版本翻译做“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不得不说，实属败笔。

我国翻译外国小说，从林纾开始，用文言文翻译，其后也保留了一些余韵，如朱生豪翻译莎士比亚戏剧，对信件之类的内容都用文言文翻译，但也相得益彰，因为莎翁的剧作本就是古典作品，朱译用词也颇典雅，虽有文言文，数量不多，篇幅也短，如锦上珍珠，更增境界。

但对于《起风了》这篇小说，风格本来就是诗化的散文，字里行间流露的是淡淡的忧伤，可以说用字越浅白文字就越隽永，忽而出现一句古风，只好用来搞笑了。

法国诗人保尔·瓦雷里的《海滨墓园》在我看来属于哥特作品，那一句卞之琳翻译做强劲的“风起，唯有努力生存！”是面对挫折不可言败，适合全诗意境。

在小说中，主角在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说“起风了，努力活下去”，但我将“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么？不，无需如此”看作题眼，因为主角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感悟到，活着的时候要享受“生之幸福”，那么也就该平静的接受死亡。

事实上确实很平静，对于未婚妻的死作者用了婉转的曲笔，这也是日本作家常用的方式了，我上高中的时候看川端康成的《千只鹤》，看完后甚至不知道女主角死了，还是看了介绍后才明白。

日本人病态地热爱悲剧，按照分析家评论，“日本观众则喜欢含泪欣赏男主角如何走向悲剧的命运，或美丽的女主角遭到杀害。这种情节才是他们期待的高潮。”非常精准。

但这篇小说并非如此。男主角与未婚妻并没有发生冲突，甚至可以说全文是两人的幸福时光。未婚妻虽已病死，男主角仍在淡淡的思念中品味生活。这也很符合日本观众的情趣——物哀。

虽然最后一卷被命名为“死亡阴影之谷”，但我以为应该叫回那山谷的原名“幸福谷”。和未婚妻在山谷附近的疗养院时，两人就在平凡中感悟着“生之幸福”，三年后，男主角一个人回到山谷，仍在感受着哀婉的“生之幸福”。

将生死看作一体，是日本的根本哲学之一，也是日本文学的根基。

所以——

“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么？”

“不，无需如此。”

2015年5月23日星期六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