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绘画的不断探索——(《我的画家父亲吴燮勋》之二十七)上部父亲印象第三篇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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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方绘画的不断探索
1985年有一次我回家,看见父亲在画国画,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潜心研究油画几十年,很少画国画。还说过油画要一笔一笔画满整张画布,比国画要难得多,而且油画讲究色彩,更能衡量一个画家的水准,没有扎实的素描基础是画不了油画的。母亲告诉我,原来是父亲的堂叔吴公治从美国回家乡探亲,他八十年代在美国航天局退休后经常往返于北京、南宁和芝加哥之间,他很喜爱父亲的作品,他每次回国,都要带父亲的画回美国去馈赠亲友,由于国画更便于携带,所以他让父亲尽量多画些国画带回美国。
那一天,我见父亲泼墨很快就在宣纸上画好了几十张山水花鸟,现在留在家中的国画,都是那次挑选出来带不走的残次品,尽管如此,我觉得父亲的国画也是与众不同、别有特色的。我不知道吴公治究竟带走了父亲多少作品,他本来说是要担保父亲到美国长岛大学去做访问学者,搞艺术交流的。父亲潜心研究西洋油画多年,也很想出国看看当今的现代油画艺术的发展趋势,为了展现自己的艺术水准,所以把最好的精品都给了他。最多的那次,吴公治带走了四个最大号的航空旅行包。据说仅油画就有一百多幅,占了父亲家中存画数量的一半。遗憾的是画拿走了,但他出国的事却一直没有办下来,仅留下了一些照片。(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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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父亲说他画国画并不是单纯为了出国,对国画的研究,更重要的是为了探索油画民族化的路子,所以他对中国古今著名画家郑板桥、八大山人、吴昌硕、蒲华、诸乐三、齐白石、潘天寿、吴作人、徐悲鸿的书和画册也非常感兴趣,见到他也是必买的。每一幅名画父亲都用思考的眼光去看,并反复推敲名家为什么要这样去画,深入研究,反复对比,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作为经验,融入自己的作品中。
父亲尤其喜爱郑板桥、蒲华画的竹子。父亲在读书笔记中写道:“我爱蒲华的竹,出于他画得活泼富有才气,潇洒而不拘谨。我爱他画的竹子,也爱他做人的观点,是与我的思想是一致的,他所以画竹有成就,也是他做人有坚强而善良的品格。”父亲敬佩蒲华一生清寒,厌弃科举,不慕荣华富贵,不追求权势,而矢志艺术。蒲华的反抗性格在他的作品中有了充分的表露。蒲华把绘画的实践,当成自己的乐趣,舍此以外,他再也没有要求了。蒲华不习惯为自己打算,却强烈要求按照个人的意愿走自己的路,不欺骗人,也不吹嘘自己,过着贫困的生活却有着自己丰富的精神世界。父亲说做人就要像蒲华那样,人生才有意义。父亲在
1984年的笔记中写道:
“我们是中国的艺术家,我们应有本国的风格。我们学习外国,更不能忘记中国艺术对我们一生的熏陶。我在考入国立艺专后,第一次看到吕凤子校长的中国人物画,用篆刻字的笔画,画出人物形象的线条,并用浓重的诸石着色,画面很漂亮。从他的绘画表现手法,我更爱中国艺术博大精深。我经常与老师探讨,同学间互相学习,互相影响。我也非常喜爱中国画,白龙山人,任伯年、吴昌硕,蒲华的墨竹,石涛的山水,八大山人的花卉,董源山水,长江万里春……,看了都叫人回味无穷。我多年没有接触砚台、毛笔、宣纸等中国画的绘画工具,自己没有去实践,在这方面就没有收获。自从去年我到上海,观看了毕加索原作展后,去了扬州、杭州,在母校买了文房四宝,促使我开始试尝中国水墨的绘画的路子,我要把多年走过山川画的速写,运用中国水墨画出来。作为一个中国画家,要了解中国传统的技法是必须的。中国画与油画在技法上如何贯通,画家要有自己的看法,要去试尝,要加以分析,去理解我国流传下来《芥子园图谱》中六法的运用,重点在那里,十二忌,指的‘忌’应是什么?怎样才能称得上神品、妙品、能品的三品,水墨的渲染、泼墨、气势如何达到生动,这在中国画中是有深奥哲理的。我们学习古人就应有推陈出新的胆略,也更应努力学习中国书法,这很重要。都说齐白石画的虾最好,我说最难学的,就是虾凌空交叉的那两条须,白石老人运用了篆刻字体的线条,他如果没有写上 30年的篆书,这两条虾的须是画不好的。足以可见,中国画的线条就在于中国字体中对线的运用妙到好处。中国画大师们技法之高,是在书法上下足了功夫的。
吴昌硕先生 56岁才开始研究绘画, 56岁以前写了很多书法,石鼓文就是吴昌硕先生最好的书法。没有中国书法,中国画好像失去了灵魂,我是这样认为的。我的老师赵无极、朱德群和关良先生,都在尝试中西绘画融为一体的路子,他们已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今天在报刊看到赵无极老师的创作,他确实把西方油画材料透明感表现得非到位,色感里有中国画的韵味。朱德群老师的抽象派油画创作,是把我们通常认为最难用的灰暗蓝色,调得让画面具备有中国水墨的透明感。
另一位是林风眠校长的创作,则用了印象派的技法尝试中国水墨的路子,他们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如何让中西方绘画结合得更好,既要摆脱西方技法的束缚,又能运用中国的技法的渗入,这确实是我们这一代人要探讨的新问题。我想,无论如何也应该把石涛、八大、吴昌硕等前辈在中国画中挥洒的气派,融入自己的油画中,还要能像西方塞尚、马蒂斯、毕加索那样去探索自然,突出个人风格,使油画洋为中用、中西合璧,才是我们这辈子学习研究的目的。”父亲说中国画题材中传统的花鸟鱼虫、梅兰竹菊较多,但没有人用国画的方法去画人体,他就尝试用国画的方法去画人体,探索中西合璧人体绘画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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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父亲国画《三位女人体》及油画《三位女人体》融入了东西方绘画的的不同技法。
为作画,父亲一生清贫节俭,我从未见他往家里买过一次水果,偶尔家里来了客人捎带来几斤苹果,父亲是不让家人先品尝的。只要客人前脚刚走,后脚他立即会急忙架起油画箱,在床边扯张毛巾被,随手放在桌边,再到厨房找个壶或罐做陪衬,然后把苹果三三两两摆好“姿势”便开始作画。所以他画的静物中,大多数都是别人送的苹果。
有时一幅尺寸稍大些的画,要画上好几天,他没画完,那些苹果是家中任何人也不能碰的。待父亲的作品大功告成,那些水灵灵的苹果都蔫了。我曾不解地问父亲:“几苹果有什么值得你老是去画它?”现在回忆起来父亲的回答却有他的哲理,他说:“苹果是最容易画的,连幼儿园的孩子都能画,但最容易画的苹果对我来说也是最难画的,一样的苹果要画出不一样的色彩、光感和透视空间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就像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 1+1=2,但陈景润还要去用数学去攻克哥达巴赫猜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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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四图:父亲的油画《苹果》。)
父亲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不是一时兴趣,而是一辈子默默无闻去努力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