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是97年中秋纪念我父亲去世一周年所作,当年国庆节后发表于大学校报副刊上。
生活似波澜连绵的大江,父亲的船头没有一刻的风平浪静,精疲力竭的他该上岸了。
清晨,船外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江面上雾蒙蒙一片。
父亲中风后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多月,还是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搭上了回家的船,依偎在父亲身边的有我和母亲。
船上旅客很多,但入耳的只有轻声的谈论,更多的是轮船的机器声和它刺破江面的滔滔流水声。父亲需要安静,些许是大家有意为父亲创造一个安详的氛围。父亲躺在倒放的竹床上,严过着被子,只露着头,浑浊的双眼布满了忧伤。父亲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地,深怕惊扰周围的旅客。几十年坎坷春秋,父亲难得有这样的平静。平素在家,夜深入睡还不时地伴有痛苦的咳嗽声划破夜的宁静。父亲今个在想什么呢?渺茫的前程?往昔多难的日子?
父亲是不幸的,不幸是父亲的一生。为着生计,也为着所有深爱着他和被他深爱着的人们,父亲在艰难险阻中挣扎拼搏了一辈子。
生活似波澜连绵的大江,父亲的船头没有一刻的风平浪静,精疲力竭的他该上岸了。
“呜呜——”一个小时后,船到站了。这是个小站,五分钟后船继续航行。我和母亲手忙脚乱地将父亲连同床铺、行李搬到了站台上。站台漂浮在水中,与岸边有一块长长的木板桥相连。一会儿功夫,站台上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人。江风夹着细雨飘进无遮拦的站台,湿落一片。放眼浩渺的扬子江,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咬咬牙背起父亲转身踏上了木板桥,伴着母亲的一句句“当心”,我一步并着两步向岸边挪动。我背着父亲就像小时候他背着我看病一样小心翼翼。父亲扒在我的背上因左半身不听使唤,令我很是吃力,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我的衣服早已湿透。望着颤动的木板,板下流动的江水,我的心也捏着一把汗,湿漉漉的。在雨停的时候,我终于把父亲背上了高高的江堤。两个小时后,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父亲回到了家。
以后的日子,父亲在弟弟、母亲和我的背上传来传去,从床上到堂屋,从屋内到室外。就这样父亲在我们的肩头背过了十八个月,在那夏秋换季炎热的日子里,父亲安详地躺进了灵车,为他送行的有他的儿子和全村老少。父亲的船终于靠岸了,这年他四十四岁。
愿父亲在彼岸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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