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想起

 

雨入田垅，边缘在何处

听风的人像一个破折号，横在梦中

 

沟壑张口，更深的事物被接引

败叶，残花，夭折的稼苗及失孤的老树

——多少投身转为葬送，虚无中

几处偌大的空缺，举起我，复又淹没

 

能隐藏的，都遵守了不成文的律令

整个暗夜庞大，细密，完整

忽想起，我们藏着的过去

被年深日久风干，秘密与价值都无法确定

 

无名花委在墙角，大风过后

无人知道来生哪里，你我走上尘埃

闪电像一个早该发生的醒悟

被打开人间的毫无意外，遍地激流，如也空空

忽想起

 

人到中年，没有特别开心的事

也没有特别不心开的事

 

越来越多的日子都发生在皮里肉外

疼也不觉得难捱

经验告诉我们，没有愈合不了的伤口

也没有因不舍而多留一天的命

 

不疼也不觉得有福气

窗外流风如烟，多少静默

使发生与逝去是同一个意思

 

爬过的坎，令人因筋疲力尽而痛哭失声

现在想来哑然失笑

面对堆积的岁月，这算什么呀

 

尝过的糖，令人因天降祥瑞而感动不已

现在想来难发一语

面对漫长的回忆，它能救什么呀

 

看过的山水，与问候过的花香

终将在嘈杂的案板上模糊

 

谁来谁走，能在定好的程序上多加一笔

谁生谁灭，能使守恒的空间倾斜

 

人到中年，万事容易

飞翔与下降在平缓的感知中，悄然相融

 

 

忽想起

 

半坡落雨，谁的花伤了

川流而过的竹风中谁的身影没了

 

装酒的杯子不再颤动

喝着歌的时光，被拥有星光的人带走

 

篱墙生杂草，暮野按时归来

晓月初升，云朵迷蒙，遮挡旧人的眼睛

 

相遇过的红袖被记忆甩出水纹

若隐若现，初衷遥远而陌生

 

哪一道山梁送过雏燕——春光多远

照不见被做过巢的屋檐

而水淋漓，苔痕日益老去

 

忽想起，画扇的笔墨被过去的黄昏

断了归途，种茶的心被诗歌的短句黯淡了前程

 

即视如远视，一窗斜阳起了风

心底的苍茫也被吹散

 

 

过程

 

溪流如镜，松枝旁逸

山野只留明月一轮

 

我在青石上，以目光隔世

去年的云雾缓缓升起，如某人依稀

如某事难以置身

 

隐约鸟鸣滴嗒

寻找悬崖，一个影子想跃入虚构

又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