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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平能过海

(2012-06-20 20:23:05)
标签:

杂谈

分类: 生活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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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平能过海     

 

山清 

 

  那是一个霜雪扑面、北风呼啸的年关,距今已近二十年。

  腊月二十八的鞭炮在村庄的上空稀稀落落地响起来,街道上飘着炖肉的香味,家家户户都忙得热火朝天,为犒劳一年的辛劳做准备。

  相比之下,我家的气氛实在尴尬。父亲与母亲在激烈地争吵,吵得像油炸开了锅。脾气火爆的父亲在屋里团团转,不愿服输的母亲滴哒着眼泪争辩。我们姐妹三个开始还站在母亲一边,但在父亲的严厉喝斥下,像受了惊吓的鼹鼠,缩在墙角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事情缘起一笔工程款。

  那一年,父亲承揽了一桩石料工程。石料从青龙县董杖子的大山里采集出来,再由父亲组建的拖拉机队运出去。那时市里到处在大兴土木,石料生意特别好。父亲带着那里的村民,从春天大地复苏一直干到冬天冰雪封冻。

  但买方不及时付款始终是件让父亲头疼的问题。每要一笔款子,都要给那里的承包商送礼。在父亲的不懈努力下,工程款像挤牙膏一样断断续续地结来,但最后一笔却迟迟不到账。整个腊月,父亲都在为这笔钱东跑西颠。

  那时候交通工具不发达,从乡村去秦皇岛的汽车少之又少。父亲为了节约路费,经常骑上自行车往返三百多里的路程,有时候还要在车后座上捆上送给包工头的一编织袋苹果。已经记不清那年到底送给包工头几袋苹果了,只依稀记得经常是天不亮就听见父亲和母亲在院子里装苹果的声音,然后母亲去开大门,父亲的自行车梯子被弹簧有力地弹开,稳稳地落在地上,随着流水一样的车轮声渐渐远去,父亲已经在茫茫夜色中,带着大山里我所不知的诸多村民的希望,踏上讨要工程款的行程了。

  虽然迎接父亲的是黎明的曙光,但他能要来最后一笔工程款吗?三番五次,父亲两手空空而归,带回的只是承包商的空头诺言。多少次了,刚刚回到家时,他总是满心欢喜,眼中放射出希望的光芒。可随着付款期限的临近,随着承包商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食言,父亲的表情一天比一天严峻。

  那年冬天,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奔走中度过,在希望与失望的交错中度过的。

  眼看到年底了,父亲一天比一天焦急。用他的话说:“人家都等着这笔钱过年呢!”

  我知道父亲所说的“人家”,是指大山里那些跟他干了一年的村民。父亲经常向我们描述那里的山路有多难走,那里的生活有多艰辛,那里的人心有多实在,那里的民风有多淳朴。而父亲有多体谅他们,对他们有多诚信,我亲眼目睹。对于很多承包商靠克扣或拖欠工程款发财,他从未有过艳羡之情,而是每次提及都要激烈评击。“喝冷酒,花脏钱,早晚是个病”、“心平能过海”是他的口头禅,也是他的座右铭。

    每结回一笔款子,父亲都要和母亲按照每个村民的出工情况一笔笔地算清,然后骑上自行车马不停蹄地送过去,分发给大家,一刻也不耽搁。一次也没耽搁过。一次也没有。

  这一点,在我十多岁的头脑里,像打上了烙印一样,至今鲜明而深刻。 

 

  时间已是腊月二十六,父亲又出发了,不过这次没带送给承包商的苹果。那一天,父亲没有遵照母亲的嘱咐,既使已是深更半夜,也要赶回家。第二天,腊月二十七,在母亲的焦急等待中,深更半夜时分,满面风尘的父亲回到了家,衣袋里装着最后一笔工程款。他和承包商打了起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理亏者认输。

  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在第二天发生。那时离过年只有两天了。父亲坚持把钱送过去,可母亲却极不放心路上的安全。一百多里的路程,还要翻过几道荒山野岭。年关已近,各地的盗窃案抢劫案时有发生。一年以前,父亲曾在那里一处叫做狼各庄的地方遭遇抢劫。虽说没抢去多少钱,案子也破了,但全家人所受的惊吓至今没有完全消除。还有父亲与抢劫的人搏斗时身上留下的伤痕,历历在目。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父亲骑上自行车就要出发。此举把母亲吓了一跳。

  “过完年再发吧,总少不了他们的钱。再说是承包商给拖了这么长时间,咱们没多大责任。大过年的,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母亲试图说服父亲。

  向来依从母亲的父亲这次一反常态,坚决不同意:“那么多人都等着这些钱过年呢!过年的肉说不定都没砍呢!眼睛都快盼蓝了!如果不早点给人家送去,让我的脸面往哪搁?!今后我怎么跟那里的人见面?你别管了!”

  “让人捎个信,让他们过来人领钱不也行吗?(那时候还有没普及电话)”母亲不愿轻易放弃。

  “那哪行?他们哪里知道谁都上了多少个工?万一出错了不更喽唆吗?这事儿一直是我一手操办的,哪能把钱往那儿一撂就撒手不管了?因为发钱发错了打起来的有的是!” 

  “那咱们家不过年了?你身上带那么多钱,还得经过狼各庄......不行,我说不让你去你就别去了!”母亲坚持着。

  “你别瞎掺和了行不行?总得有点人心吧?活都干完多少天了,还没拿到钱?现在好不容易要来了还不及时给人家送过去?!心平能过海,我啥也不怕!”

  “我妈让你别去就别去了,拖工程款的又不是我们一家......”我们姐妹看着母亲快要处下风了,赶紧帮她说话。以前父亲和母亲绊嘴,只要我们一参战(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母亲那一边),父亲总是以笑容结束战争。

  可这次父亲的反应却把我们吓坏了。

  他以我们从未见过的怒目怒视着我们,怒不可遏地训斥道:“再这样说我踢你们!敢这样学试试看!还反了你们了呐?!”

  “你看孩子都让你影响成啥了?!我走了!”父亲摔门而出,母亲哭起来,我们惊恐地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整天,母亲没有笑容。她像许多母亲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可耳朵却总像在倾听着什么。在天快黑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打发我和妹妹到村口望一望,看看父亲到底回来了没有。可是,越来越浓的夜色中,哪里有父亲的身影?

  晚上十点多钟,家家灯火通明,夜空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密了,寒冷的北风在窗外呜呜作响。母亲一口饭也吃不下。我们三个都已钻进了被窝。谁也不作声,屋里弥漫着时钟的哒哒声。

   不知具体什么时间了,终于听到大门外自行车的响声,母亲“腾”地站起来,走出院子打开大门,只见父亲满头霜雪,满面笑容地站在母亲面前。

  不过,这次他的车座后多了个补丁骡补丁的布口袋,那里面装的是村民送给父亲的土特产栗子。他以炫耀的口吻告诉母亲,我们也在被窝里倾听——他一到,全村都沸腾了,村民们大声喝喊着:“老李给咱们送钱来啦!” “老李给咱们送钱来啦!”

  多情的村民们非要送他礼物,父亲百般推辞,只收下了栗子,送给他的三个宝贝女儿。

  平生第一次,收到不相识的人的礼物,是父亲用诚信换来的。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做起生意来缺乏足够的精明,一直做得很艰辛。他曾经在很多环节被骗过,从买卖双方,到为他管帐的人,都骗过他,事情发生时恨得咬牙切齿,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可他从来不伤害任何人,而且总会以“心平能过海”、“喝冷酒,花脏钱,早晚是个病”来安慰自己;他也曾赔过,或一个工程干下来几乎不挣钱,但他从未以任何理由克扣过任何一位民工的工程款。他以一个普通的乡下人的身份,以一颗淳朴之心,恪守着生长于民间千百年的传统美德——诚信与善良。

    所以,我经常能在父亲的脸上看到孩子般清澈灿烂的笑容。都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了,笑得还那般纯洁。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心灵没有负担。

  经过时间的发酵,父亲的诚信与善良,像一对孪生兄弟,成了他送给我的最重要的人生礼物。

  “心平能过海!”父亲这句口头禅,时常在我耳边响起——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在我遭遇不平的时候,在我受委屈的时候,在面临如上诸多困境自己与自己作斗争的时候,这句话就会在耳边响起。

  “心平能过海!”慢慢地,以时间的累积,我清晰地意识到——它如今已溶入到我的血液里。

                   (此文已发《海港区文艺》201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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