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罗兴亚人”难民营——18年前本人的一次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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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纪实 |
近年来缅甸的“政治民主化”原本是一桩令人振奋的事情,但是随之而来的缅政府对少数民族的镇压不断升级。近日发生的佛教徒与信仰伊斯兰教的罗兴亚人之间的冲突已导致多人伤亡,缅甸政府再次对罗兴亚人出手。说起“罗兴亚人”本人并不陌生,1995年底,我在孟加拉国东南部曾意外地闯进了“罗兴亚人”难民营。
关于罗兴亚人,许多朋友可能不熟悉。让我先摘录一段维基百科上的文字:
罗兴亚人(Rohingya people),或译洛兴亚人、罗辛亚人或罗兴迦人 ,又称阿拉干人,是缅甸诺开邦阿拉干地区的一个穆斯林族群(集中在若开邦北部近孟加拉边界一方的貌夺和布帝洞镇区),是自7-8世纪以来阿拉伯商人和伊朗商人与突厥人、孟加拉人、摩尔人、普什图人以及缅甸土著不断融合形成的混血民族,但与其他来自南亚次大陆的移民有所区别。
“维基百科”是境外一个公益性百科知识网站,拒绝商业广告,资金全部来自网民赞助,词条内容也全部由网民编辑。因此,本人并不承认“维基百科”的权威性。只不过它有些参考价值罢了。就“罗兴亚人”词条的内容来看,我认为很不准确。因为本人曾经在孟加拉国亲眼见识过大批罗兴亚人。
http://61.155.203.27/news/tppd/wht/images/2012/11/8/201211872799ee36b7640db9dbf1f34e3bfa980.jpg
照片来自网。途中展现的可能是孟加拉国步枪队抓获从海路非法进入孟境内的缅甸罗兴亚难民。
1993年底至1996年初,本人在达卡分社工作。
到达卡分社不久,我就注意到当地媒体经常报道来自缅甸的Rohingya难民。据说在1978年缅甸政府搞的一次大规模镇压行动之后,大约有15万缅甸穆斯林难民涌入孟加拉国东南角TEFNA地区。孟媒体对这些难民的报道主要有两方面内容:一是这些难民是缅甸人,应该尽快遣返回缅甸,以免继续给孟加拉国政府和人民造成巨大的经济负担和不稳定因素。二是联合国人权署时常派员进入难民营了解情况。
当时我本人对这些缅甸难民并不太感兴趣,几乎从不做报道。一来是觉得这些人被封闭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对孟大局无碍。二是因为孟加拉国城市里到处都是破败的贫民窟,满眼看着都跟难民似的。记得我在孟两年时间里,只是偶然根据当地媒体的报道,综合过一两条缅甸难民的新闻。记得好像只有一篇写得比较详细,或者说“抄”得比较详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TEFNA远离达卡,我几乎没有机会直接接触这些难民。
有趣的是,当时虽然我对缅甸难民没有兴趣,但却对孟东南部由佛教徒“和平军”占据的“游击区”感兴趣。可能因为中国佛教徒比较多,潜意识里以为孟佛教徒跟中国关系更密切一些。对来自缅甸的穆斯林难民,我甚至以为孟加拉国应该接收他们。毕竟孟加拉国90%以上的人都是穆斯林,所以孟加拉国应该对穆斯林敞开大门。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下面这段文字证明了我的错误看法:
罗兴亚人,作为联合国认定的世界上最被种族歧视的群体近年来在缅甸的生存状况越来越糟。在缅甸政府1982年通过的公民法增修法案中,罗兴亚人被认为是不具有缅甸国籍的非法移民,而在此前,他们已经在此居住了几百年。缅甸政府以及缅甸佛教团体拒绝承认他们作为罗兴亚人的少数民族地位,而是称他们为孟加拉人以彰显他们是外国人的属性。缅甸总统Thein
Sein曾说罗兴亚人应该定居在第三国。
TEFNA之旅
1995年12月初,距离离任回国仅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跟分社首席请假,自费自驾到孟加拉国东南部跑了一趟。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就是TEFNA。准确地讲,TEFNA只是我此次旅行的一部分。因为本文主题是“罗兴亚人问题”,所以重点讲这段旅程。
由于出发前得知孟加拉国反对党又要举行全国大罢工了,一旦罢工,全国的道路交通立即瘫痪。所以我决定缩短行程,从达卡直接开到TEFNA。全程大约590公里。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数字方面记忆可能有误。
在今天的国人眼里自驾590公里实在算不了什么。2007年,我和一个哥们儿自驾,只用了22个小时就从广州抵达伟大首都(当然又是为了赶回去工作)。其中我开了1600公里。但那个全程都是高速公路。而18年前我从达卡自驾游孟加拉国东南部,走的五分之四是普通公路,五分之一是山路。艰难的不仅是路况,更危险的来自汽车本身。
去过孟加拉国的人都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的车都是破烂不堪,大灯全的不多。原因很简单,都是跟三轮车撞的。连当年我们分社的车有一辆也一度是“独眼龙”。根据有关纪律,我自费旅行当然不能用单位的车。倒不是不准用,而是单位的车已经太破了,跑长途太危险。当时有些分社的领导在购置新车问题上有私心。因为购车过程很复杂,等新车到位时,“旧人”已经期满回国了。所以“旧人”不愿替“新人”做“嫁衣”。结果许多分社的车都破烂不堪,完全应该送给当地的贫民窟。正是因为当年分社的车太破了,分社的年度“维修费”很快就花光了,到了后期我只能自费修理“公家车”。因此,与其自费修公车,不如干脆自费借了车来开。结果,我在出发前一天特地花了300美元,从一个中国公司驻孟办借了辆他们刚刚大修过的丰田STARLET。这辆小日本车的车况还不错,只是开不快。时速达到85公里时车身就开始发抖。
上午11点左右才离开达卡,途中路过孟加拉国的“上海”——吉大港,根本没进城,而是继续前进。下午5点达到COXBAZAR——孟加拉国最著名的滨海旅游城市,相当于中国的三亚。到了COXBAZAR,我首先找到一家性价比适中的酒店,开好房间。然后继续上路,直奔终极目标TEFNA。沿途自然遇到了不少风景和惊险。快要到TEFNA时,突然注意到路旁出现大批临时房屋,还有警察模样的人来回走动。停车一问才知道自己无意中来到了传说中的罗兴亚难民营。
原本我对罗兴亚难民毫无兴趣。但是毕竟是媒体人,出于职业敏感我立即决定跟难民聊聊。于是我把车开了进去。来到一些难民身旁我停下车跟他们交谈。这些人操缅甸语,英语和孟加拉语几乎都不懂,使我们的交流出现了很大的困难。不过他们的长相跟孟加拉人很接近。
直至1947年“印巴分治”之前并没有一个名为“印度”的国家存在,当然也没有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存在,同时南亚地区历史上曾经完全被英国占领,所以南亚人心中只认“大英帝国”,对当今的国家和政府概念并不太强。南亚各国独立后,这些国家的政府威信始终也建立不起来,人民一盘散沙。根源就在于此。记得有一次跟孟加拉国一位专门负责监视外国人的特工聊天,我问他怎么看待英国当年的殖民统治。他的回答一举颠覆了我之前的“红色教育”:“英国人给我们带来了文明。”
难怪在孟加拉国国家博物馆里,英国总督们被当做“伟大的统治者”们供在墙上。在中国人心中,殖民者百分之百都是“坏人”。我本人直至参加“澳门回归”后才对欧洲殖民者的印象有所改变。
在TEFNA罗兴亚难民营里,我受到了难民们的欢迎,估计他们错把我认作联合国难民署的官员了。他们把我围了起来,叽里呱啦地说起来。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我倒有点担心了。
我的存在很快引起了一位警官的注意。他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态度倒很客气。得知我的记者身份后他似乎不太在意,耐心地向我介绍了这个难民营的情况。果然,15万罗兴亚难民都在这里。这是我才抬起头,这才发现难民住的临时房屋密密麻麻地看不到边。(这种惊人的景象直到10年后我在印度才再次遇见。那是藏传佛教史上最大规模的“大法会”,参与的藏族僧尼多达30万。)
顺便说一下,那次“孟加拉国东南游”返程途中我有预谋地闯入了“和平军游击区”,结果闯过第一道孟军设的岗哨后,在第二道岗被已经有准备的孟军用机枪把我堵回来了。因为根据孟加拉国政府的规定,外国记者进入“游击区”必须得到孟外交部的事先批准。我原以为对我们中国记者可以网开一面呢。
现在看来,这些“和平军”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难民”。孟加拉国政府军把他们当作敌人。他们也想争取“民族独立”。现在这些人又多了个名字——恐怖主义者。
相比较之下,罗兴亚人最为可怜。在缅甸他们受到打压,被看作是“无国籍人”驱赶。在孟加拉国和其他收留他们的国家,罗兴亚人同样不被接纳,只能依靠联合国的救济勉强度日。罗兴亚人虽然是穆斯林,但却逆来顺受,不尚武力。否则的话,罗兴亚人也逃脱不了“恐怖分子”的厄运。尽管如此,罗兴亚人的前途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们的祖国究竟在哪里?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