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文：定军山人

 

一盏灯放平，让一个窈窕的身影，

模仿一朵瞬间绽放，瞬间凋谢的昙花摇晃，

让泥土，发出漂移的声音。

 

有盘根错节的河流，

在深处，寻找曾经的鹅卵石。

 

2024年2月1日14点34分

 

根须

 

文：定军山人

 

一盏灯泄露了所有的细节。

你看她，坐在根须旁边，

却在生发自己的根。

 

灯没摇晃，而她坐立不安的影子

始终无法被泥土的芳香端稳。

 

2024年2月2日9点58分

 

岸边

 

文：定军山人

 

还能原路返回么？

 

本来齐腰深，只淹没了一半，

另一半，算是预留着。

 

写什么都是多余对不？

寄出去的话，必然沾满沿路的水渍。

 

2023年2月2日21点08分

 

绿梅，想开了

 

文：定军山人

 

它一直在数自己的花蕾，

数着数着，

不小心就开了一两朵。

 

现在，她开始数花朵。

 

2024年2月2日11点39分

 

绿梅准备盛开

 

文：定军山人

 

就像一个小美人，

穿好绿衣裙，准备挑帘而出。

 

我必须给她一种仪式，

专门安排一场足够浩大的雪。

 

老天不下，我下。

 

2024年2月2日12点00分

 

结冰的树

 

文：定军山人

 

交给风，能听见随时断裂的铃声，

会看见折腰的雨，把许多个横截面，

以透明的样子从高处落下来。

 

你曾梦想，把一粒粒雨捡拾起来，

此刻，就能成为现实，

许多场静默的雨，依然蛰伏。

 

而一场更比一场大的雪或者雨，

会不会在某天夜里，

以流水的样子，冻僵在树梢？

 

2024年2月3日17点29分

 

水边

 

文：定军山人

 

我必须制造点风，让你的长发飘起来，

在三月拐角，喊出你粉红色的乳名，

你才会清泉一样荡漾桃花一样粉粉地盛开。

 

不带你去远方，远方再近也远，

只想让红着脸的春风捂住你的眼睛，

让你怀里的小布丁，说出我是谁。

 

如果你脸红了，我就得寸进尺，

把一摞一摞的甜言蜜语，

种在你早就准备好的小嘴上。

 

2024年2月4日10点29分

 

如果

 

文：定军山人

 

如果我说，上船吧去远处，

你是否像缆绳一样抱着岸不松开？

 

如果我说，绽放吧

你会不会捂住枝条拒绝盛开？

 

如果我说走吧天黑了，

你是否会瞬间点亮满眼的星星？

 

2024年2月4日10点40分

 

一路走来

 

文：定军山人

 

总要走过一座山的，或者很多河，

总要与很多陌生的事物擦肩。

其实，我们生来就注定在人间漂泊，

偶尔会与佛陀相遇。

我们放下凡尘，再接住更多尘埃，

我们被雨水洗刷，然后在阳光里展开，

盘点漏洞，缝补伤疤。

一路走来，再一路走去，

我们从来都是自己的帐篷，雨伞，竹杖芒鞋。

我们学会了不再说风雨，霜雪，

学会了盛开笑容，学会用一杯茶，

照彻我们不再嘈杂的内心。

 

2024年2月4日19点26分

 

飘进窗台的雪

 

文：定军山人

 

作为一场雪，它做到了恰到好处，

在那株梅花盛开之前，

在我打开窗之后。

我听见花朵顶着雪片盛开的声音，

听见整个冬天，把一座座雪原折叠起来，

再一次次展开，

听见一座座千年寺院，捧着自己的木鱼声，

走向冰凌断裂的悬崖。

 

2024年2月15日12点12分

 

当黄昏来临

 

文：定军山人

 

江水的清浅是显而易见的，

那只单腿独立的白鹭，一样显而易见。

 

你可以看见，它雪白的影子与江水一起，

被岸一次次送向远处，

再被落水的夕阳，一次次拉回来。

 

2024年2月15日12点18分

 

又要启程

 

文：定军山人

 

解开缰绳，拍拍拴马桩，

马鬃瞬间燃起火来。

我看见远方在我的马鞭之下遍体鳞伤，

所有的河流，开始让路。

 

2024年2月15日12点52分

 

失语者

 

文：定军山人

 

远处的某个地方，总会让想听见的话语，

从一张嘴里说出来。

 

当我走进的时候，它依然一言不发，

仿佛我，就是它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

 

2024年2月15日12点52分

 

旁观者

 

文：定军山人

 

整个二月，我不开窗，

任凭梨花樱桃花杏花李子花敲窗，

就是不开。

我就想看看倒春寒的雪，

是不是比这些花更白。

天黑，我就点燃更多的蜡烛，

让走来的雪，看我是否比雪更白。

 

2024年2月16日12点30分

 

 

它不是复活草

 

文：定军山人

 

不是所有草木，都有自己的坚守，

都会在一百年之后抵达属于自己的大漠戈壁，

找到自己的江河，雨季。

并在一次次的轮回里，瞬间绽放，瞬间枯萎。

 

2024年2月16日21点50分

 

一株干枯的野草

 

文：定军山人

 

不是所有的野草都能在秋天准时枯萎，

并被风带到不知道的去处。

比如这一株，被我随手捡起并举过头顶。

 

我想，应该把它插在窗前的瓶中，

让每天的太阳首先照它，然后照我，

也让所有的风，首先读它，顺便读我。

 

2024年2月17日12点08分

 

正月初十

 

文：定军山人

 

绿梅开始凋谢，

落下的花瓣，就是一片绿草地，

红梅，依然藏着掖着。

 

我说没有雪了，

但它依旧每天只开一两朵。

 

2024年2月19日12点56分

 

读

 

文：定军山人

 

读大海读远帆，读帆影下追随远方的肩背，

读光线读海鸟读礁石，

读盛开的浪花和碎了的涛声。

 

读太阳，内心就是天空，

读天空，内心就有电闪雷鸣，

读电闪雷鸣，内心就有狂风暴雨。

 

读黑色长裙，就像读一朵黑萼梅，

读翻书声，就像读一本厚厚的叹息，

读马尾，读她突然地一回头。

 

 2024年2月19日21点20分

 

光线深处

 

文：定军山人

 

阳光照过来，照过来的时候，

远远地，有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

仿佛弯曲的背，敲击再也驮不动的光线。

 

有滑落的，从高处，一片片一缕缕，

那是童年投射在土墙上的笑声，

是曾经所有的迷藏，都没藏住的时光。

 

你可以想到，通向这里的所有胡同，

直线的，弯曲的，残破的，荒草丛生的，

曲径通幽的，死路一条的。

 

那些老人的咳嗽声和新生儿的哭声，

雨水洗刷过的，瓦屋上的青苔，

老旧的石阶和石阶上，走过的滑倒的

一茬茬新的旧的哭声，笑声，脚步声。

 

2024年2月20日21点18分

 

断肠诗

 

文：定军山人

 

当你转过来的时候，

我会用滚烫的唇，把你烫伤。

除非你说，好吧。

 

然后你指指不远处的桃花林，

说，写一首断肠诗吧。

 

2024年2月21日14点14分

 

雪原

 

文：定军山人

 

给雪原修一座桥，让它进屋。

脚不沾地，

就不会沾染尘埃。

 

让它和我坐在火炉旁，

把一场大雪之前之后的一切斟满。

 

多年后一个声音说，干了吧。

 

2024年2月23日12点18分

 

碎玻璃

 

文：定军山人

 

阳光质地柔软，玻璃瓶可以装进什么？

风只是轻轻地吹了一下。

 

这个午后可以用透明和精致来形容。

眨不眨眼都无所谓。

 

多年后有人敲门。敲门声响起的更多年后。

有玻璃门，碎裂的声音。

 

2024年2月23日17点40分

 

伤口

 

文：定军山人

 

无非是红酒，无非是一只酒杯空了，

另一只随后也空了。

 

其实，醉的并不一定是一个人，

也可能是那个，东倒西歪的午后，

溢出的，端不稳的时光。

 

有什么办法，不会出现后来的一地碎片。

以及延伸至傍晚的众多的伤口？

 

2024年2月24日22点55分

 

光线

 

文：定军山人

 

所有的色彩，都是可有可无的，

似是而非，也许更符合那一刻的氛围。

也许你会想起，多年前落在窗台上的鸟叫声，

想起一支白色的昙花，快速开放。

你听见有人开窗，是老式的雕花窗，

糊着手工草纸的那种。

而你没动，你只是无意间摸到了第三颗扣子。

 

2024年2月24日23点06分

 

对弈

 

文：定军山人

 

总有几个音符，你无法诠释，

就像一段河流翻不过某一座山峰。

 

总有一段时光，你只能自己和自己对弈。

但很快你发现棋盘是空的，没有棋子，

 

唯一真实的是，一阵风吹过来，

几朵花还没开够，就落在了冰冷的棋盘上

 

2024年2月24日23点16分

 

玉兰花

 

文：定军山人

 

那只花瓶里的白玉兰，

像一个古典女子，

无缘无故走进一支昆曲。

 

这个三月，是被一只瓶子淹死的，

说这话时，你只是歪着头看了看我。

就像看一片风，敲了一下窗。

 

2024年2月24日23点22分

 

深冬

 

文：定军山人

 

总有一座雪原是你的，

包括雪原上一间小木屋。

它可以在你的路冻僵之后，

让你作短暂停留，

让你有一炉火一壶滚烫的酒，

来喂养你一路的漂泊。

它可以把你的泪，

还原成晶莹剔透的冰凌，

挂在你将要走过的所有的路口。

你就会听见心灵的钟摆，

碰撞一座钟，

一条永不结冰的河流。

 

2024年2月25日12点43分

 

寂

 

文：定军山人

 

那个久坐的人已经走了，

风还在搬弄是非。

一片叶，翻过来翻过去，

也没翻出第一缕秋色留下的线索。

 

脚步声还是有的，很远，

就像很多年后没有地址的一封信。

 

2024年2月25日22点24分

 

小荷

 

文：定军山人

 

尖尖角不重要，盛开的那些，

也不重要。

那只去年的红蜻蜓，何时原路返回，

才是关键。

至于那个倒吊在荷叶上没完没了唱歌的青蛙

会不会返回后，忘了歌词？

 

2024年2月25日22点28分

 

 

落日

 

文：定军山人

 

一根绳子最终没有拴住，

还是落了下去。

其实，它有它的去处就像，

那么多回家的人，

就像一个梦，需要落在故乡的枕头上。

 

2024年2月25日22点30分

 

依

 

文：定军山人

 

鱼靠在涟漪上，涟漪，

靠在水草上，

水草，靠在几只荷叶茎秆上，

红蜻蜓就会来，

唱情歌的青蛙也会来。

我也来，我要去荷塘深处，

找我去年丢失的篙竿。

 

2024年2月25日22点34分

 

枯

 

文：定军山人

 

就把一碗秋雨，倒扣在水面吧，

就当是太多的苦涩，

举不动了，然后就低下头来，

看着自己认输的样子。

 

2024年2月25日22点38分

 

渔火

 

文：定军山人

 

点亮一江夜色吧，让小木船驮着，

驮不动的时候，就生出波纹，

就把岸，喊几声。

喊得重了，岸就会弯过来，

把太多的夜，卸下一部分放回人间。

 

2024年2月25日22点40分

 

河湾

 

文：定军山人

 

总有一些嫩芽，是先于人们的脚步声的。

三月清浅，鸟鸣鹅黄。

倒春寒已退回到深山古寺后面。

 

积雪把山顶摁下去之后，

河湾里的江南，

便开始生长自己的第一波涟漪。

 

2024年2月26日11点55分

 

石拱桥

 

文：定军山人

 

听说今晚没有月亮，桥便拱起一牙。

不猜红雨伞旗袍，扭动腰肢的雨。

 

只猜，去年的燕子窝里，

今年会不会比去年，多孵化出几只乡愁。

 

2024年2月26日12点04分

 

油菜花

 

文：定军山人

 

可惜我不是蜜蜂。如果是，

我一定会落在你的花瓣耳环上。

我会唱一首薄如蝉翼的歌，

然后悄悄叫一声，妹妹。

 

2024年2月26日12点14分

 

决定

 

文：定军山人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化蝶，

应该回到书生，进京赶考路上也行。

最好是在桃花林。

 

我一定不会犹豫不决，

等到第二年，桃花在，人不在。

 

 

2024年2月26日12点27

 

问

 

文：定军山人

 

丫头，藏在身后的那束花，

你准备给谁呢？

 

如果我是一片风，

我先把你的长发吹起来再说。

 

2024年2月26日12点30分

 

磨刀

 

文：定军山人

 

精彩人生扛着一捆诗走来，

我问她，这怎么还有砍刀的声音？

她说。刚从山上下来。

 

于是我搬来废弃很多年的磨刀石，

蘸着月光，开始磨刀。

 

2024年2月26日19点53分

 

萌动

 

文：定军山人

 

总有一双眼睛，

是顺着最后一声音乐走来的，

说，三月了，

我送你一枝刚开的桃花吧。

 

你只是眨了眨眼睛，

长长的睫毛，

开始拨动粉红色的花蕊，

 

2024年2月27日11点33分

 

想法

 

文：定军山人

 

我把三月穿在身上，

让脚步声和花开的声音同步。

如果有蝴蝶飞来，

那就停在我的耳朵上，

说说化蝶的故事。

不想走了，我就一直戴着，

就当是蝴蝶耳环。

 

2024年2月27日19点53分

 

想象丽江

 

文：定军山人

 

小溪从厨房流过，

绕一圈，从梦里出去，

流进月亮。

 

我坐在一颗星星上，

舀一碗水，

对着半个月亮说，

来，干了。

 

2024年2月28日11点40分

 

秋水

 

文：定军山人

 

鹅卵石浮出水面，

抓紧时间晾晒自己的青苔。

 

几片落叶，就能买通几场雨，

几场雪的通道。

 

就像一张没有过期的邮票，

总能把一个季节寄给另一个季节。

 

2024年2月28日20点46分

 

冰雪

 

文：定军山人

 

冰和雪没有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雪是从高处飘下来的，

冰，土生土长。

 

如果有一天一座座冰山从天上掉下来，

雪土生土长，会怎样？

 

2024年2月29日19点16分

 

那只鸟

 

文：定军山人

 

没张嘴，我就知道，

它的叫声一定是毛茸茸的。

 

不知道叫多少声，

它抓在手里的白玉兰才会盛开？

 

多年后有人说，那场倒春寒的雪，

就是它叫回来的。

 

2024年2月29日19点24分

 

水中花

 

文：定军山人

 

我说你是水中花，你说不是，

你走过去，把你的影子，

从水里捞出来。

 

你想对我表达什么呢？

涟漪和清澈，都一样不可信。

 

我把自己的影子往远处移了移

不让与水靠得太近。

 

2024年2月29日19点52分

 

比如

 

文：定军山人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置身尘缘之外，

荷花，也不行。

 

白天给予不了的尘埃，

夜色给你补上。

太阳的嘈杂撼动不了的心境，

夜晚伙同黑，来入侵。

 

那就放在水面吧，

不一定清澈见底，不起波澜就好，

不一定面壁，无一物就好。

 

2024年3月1日10点22分

 

听海亭

 

文：定军山人

 

坐在海里听涛，

不见涛声，

站在海里看海，

眼中无海。

千帆过尽，天下无帆。

被波澜包围，

心无涟漪。

 

2024年3月1日11点40分

 

 

旧月亮

 

文：定军山人

 

总有一枚月亮是熟透了的，

就像，用旧了的人间。

 

总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一枚落水的旧月亮，

可能是被一棵树捞出来的，

 

捞出来，还在滴泪，

还依然挂着，人间的青苔。

 

2024年3月1日11点4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