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mmbiz.qpic.cn/mmbiz_png/MOc4ia81vc3TzdWemI4REuSzUibzaCaqqELWNRkNun7okEGDMAS5tPgTjpQEfcMLvaUVdiaicGPJ0YnsXBPGRsPvkw/0?wx_fmt=png
“说到心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抄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2017年11月23日夜22:48。
查阅我那篇《我要手抄全本<红楼梦>》的写作时间是2016年10月31日,从那时起到此刻,用时388天,我行楷抄完了全本《红楼梦》。
一年来,有亲朋好友知道我在抄写《红楼梦》,其中有不少人睁大了眼睛,惊异地问:抄那有什么用?在他们看来,此举多余而且不可能完成,还不如来点实惠的,比如打打麻将,钓钓鱼,吃吃小酒,甚至去逛逛大街。每逢此景,我都呵呵一笑:退下来了,闲着没事,占占心罢了——除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对《红楼梦》的最初印象,起始于小时候,在生产队劳动的间隙,几个比我大一些的年轻人围在一起,翻阅一本没有了皮、角也卷了的厚厚的书。出于好奇,我也伸长了脖子凑过去,想看看那到底是本什么书,让大家那么着迷。应该是我的动作影响了其中一位,他将胳膊一抬,把我扒拉到一边,同时有些蔑视地说:去去,边儿玩去,这是《红楼梦》,不高中毕业,你看得懂吗?
那个扒拉我的年轻人不会想到,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严重刺激了一颗更年轻的自尊心,从那时起,我即萌生了一个念头:一定要上高中,并一定要读《红楼梦》。
没有想到的是,也是由于那个年代的原因,直到我高中毕业,也没有找到一本哪怕是没有皮卷了角的《红楼梦》。
在赵庄读师范时,学校组织我们看了一次根据原著改编的越剧《红楼梦》,白老师还利用一节课的时间专门给我们进行了解读。从而知道了《红楼梦》是中国古代文学的巅峰之作,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它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其艺术造诣叹为观止。
可惜,那时也没有找到原文。后来当了三十多年的班主任,整天忙得孙子似的,居然没有正经研读过《红楼梦》,作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我多次为之汗颜。
退休后时间充裕了,也学着看看微信。偶然见到一个“风之子红学群”,马上申请加入,随之,群主发起了百天抄写《红楼梦》的活动,我即积极参加之,并两次获得其寄来的精致奖品。活动结束,我意犹未尽,何不全文抄写,既可对内容进行细致而深入的领悟,也可使自己的汉字书写更加流利。
说干就干。
我找出在学校印制的田字格,每页180格,两页相连,底部标上页数,一回结束即折叠装订成册。
我主要使用的是“岳麓出版社”1987年4月出版发行的第一版的版本,全书99万字。是1988年花5.5元买下的。封面正中林黛玉手持花锄若有所思,她身后的贾宝玉右手托腮,左手持翻开的书册(当为《西厢记》)在专注地看着林黛玉。
于是乎,自2016年10月31日开始,我除了准备周末上课,批阅作文,心有所感写点文字,其他时间,就基本都用在了此项事业上。每次抄写,必先洗手以免污染纸张,必先端坐以排除杂念,手握得力签字笔,屏气凝神,一字一格,直到抄完一页,才喘口气抽支烟,并端详写过的每一个字,以在后面的书写中加以改进。
我常常想起奶奶跪拜神佛时那虔诚的神态,神情庄重地燃纸,点香,叩头,口中念念有词,且不允许我在旁边嬉闹,那是对神灵的不敬。又常常想,再矜持的神佛,也会被老人家的诚心感动,于是保佑我认识了许多字。我就该像奶奶那样敬畏红楼,敬畏汉字,把它们工工整整地呈现出来。
我喜欢红楼,又怀着奶奶敬畏神佛的心情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因此不但不会感觉到累,还有一种成就感。做的过程,也是一个愉悦心灵的过程,那是情感的充盈,理性的升华,从而你会觉得,生活,原来这样有意义。在有的人看来,那毫无意义,把近100万字的一本书,比较工整地抄写下来,那得费多少时间,又有什么意义?但此举于我,乐此不疲,看着一个个日臻工整规范、流畅自如,一页页写就的十字格渐次厚起来,我高兴,这还不说,通过抄写,我对《红楼梦》之美的进一步了解。
就这样,不知不觉,就抄完了前30回。
期间,我应邀去市图书馆讲座,见到了30年前的老友李中华,吃过饭后来家里喝茶。中华看到了我在手抄红楼,除了赞赏,他还特别查阅了我所使用的纸张,说,我来帮你搞到更好的吧。没有想到,几天时间,他就送来的一大摞印制相当精致的高质量的十字格稿纸。后90回,即用中华所赐稿纸抄写。
在抄写的过程中,遇到了好多生僻的字词。你不得不佩服曹雪芹的文学造诣,他怎么掌握了那么多词汇,而这些词汇,又非常恰当的表达词意,不弄懂它们,便如鲠在喉。好在我有的是时间,且没有谁督促我必须每天写够5500字,所以,我采取了用红笔注解的方式。比如:第二回有贾雨村“因闻得鹾政欲聘一西宾”,“鹾(cuo)政”即盐政,指盐务,此处指林如海;“西宾”,古代以西东分宾主,家塾教师称西宾,主人称为东家。第三回有“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这是贾母笑称王熙凤的话,“泼皮破落户”指家道中落之人,且常耍无赖。此处是家母对凤姐儿的溺爱称呼。也指人性格放纵,不拘小节的意思。第五回有“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贾宝玉所不屑也)。此处的“经济”非当今之经济,是“经邦济世”的省略,可理解为办理国民生计的大事。最难懂的是贾宝玉的“芙蓉女儿诔”,我也都一一查阅有关资料,红笔做了注解——此项工作最吃功夫。
看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有几处涂抹的痕迹,从完美的角度要求,似缺陷,但正因为有缺陷,才显真实,其真实之美,正在于此。我在抄写红楼过程中,也常出现错字,开始,曾想弃之重写,但最终选择了保留,只是,在那个错别字的下方,画了一个小小的“×”以示注意。
关于我的字体(书体),大致应该趋向于行楷,是介于楷书与行书之间的一种字体,它偏重于楷书书写笔法,比楷书行笔自由,又比行草规正一些。其实,说到底,我是随心所欲地使用了杜氏笔体。我是一个率性的人,从不为了谁为了什么而刻意委屈自己,那叫逢迎,我不为也。字如其人,写字也是如此,我不拘泥于某种字体,更崇尚于顺其自然,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家勉强凑合着看吧。
年初,我在老家修了处小院。之后,也常回家看看,在那有限的几天,除过会会老友吃吃小酒以外,心里还是惦记着手抄红楼,只可惜,没有带去原著。当家福堂叔知道我在“做梦”(他把我的行为称之为“做梦”),说记得家里有一套,于是翻箱倒柜找了出来,是一本繁体字的《红楼梦》,遗憾的是,只有后四十回,纸已旧成褐黄,前后书皮也没有了,好在原文完好。于是,凡我回老家,从街上透过玻璃就可看到,路北那座新盖的房子的东头,一颗花白的头颅微微前倾,很长时间也不抬一下——那便是我在手抄红楼。
在手抄红楼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的有过写点什么的感觉。关于刘姥姥,她的现实、淳朴、仗义和知恩图报;关于薛蟠,他的无知、粗俗、妄为和不计前嫌;关于晴雯,她的聪慧、柔情、刚直,疾恶如仇,敢于反抗;关于贾珍的荒唐,关于凤姐的归宿,关于贾瑞的死亡,关于精美的诗词歌赋等等,通过抄写,我都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并在日后方便的时候成文。
附庸风雅,我也刻了一枚椭圆形的图章,把它盖在每一回的题目的右侧,又在每回结尾盖上我自己的图章。关于那枚椭圆章的文字内容,我选的是“青青子衿”,出自《诗经》,直译为“你那青青的衣领,我悠悠牵挂的心。”这两句是说姑娘的心因思念情郎而悠悠然。后来“青青子衿”又引申为高士、贤才,曹操在《短歌行》中就曾用这两句诗表达他对天下贤才的渴望。我选这句,至少可以表达我对《红楼梦》的喜爱之情吧。
心有所寄,生活也充实了许多。我从没有感觉把那么厚的一本百万字的书抄一遍是什么负担,倒乐在其中,每完成一页,都自我欣赏一番;每完成一回,都屁颠屁颠儿地折叠,装订,且以细嚼慢咽的形式对内容进行了咀嚼,于是,原来囫囵吞枣的东西便化成了精神食粮被我消化了。当有我的同龄人感叹整天无事可做没有意思的时候,我却把自己搞得跟上班还忙碌,那生活不充实才怪。
一回订了一本,十本装了一个档案袋,十二个鼓鼓的档案袋摞起来近两尺高——我用年余时间,完成了行楷手抄全本《红楼梦》。
忽又冒出个念头——重新抄写前30回,以使纸张整体一致,同时,对其内容进一部咀嚼——曹公的文字,真值得好好品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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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用的岳麓出版社1987年第一版的《红楼梦》,后面标注的字数为9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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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装订一本,十回装在一个档案袋里,12个鼓鼓的档案袋摞起来,一尺多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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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档案袋的封面,我都标明了手抄红楼多少回至多少回,并写上了该10回的回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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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使用过的得力签字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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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装订好,分开排列的手抄本。
http://s14/mw690/00270CZSzy7g7JPzApned&690
前30回使用的纸张。打算重抄,均使用李中华专门给我制作的稿纸,以使之整体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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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12/mw690/00270CZSzy7g7JYiklReb&690
http://s15/mw690/00270CZSzy7g7KmCoPQ1e&690
放大了的我随心所欲的糗字。
http://s16/mw690/00270CZSzy7g7K336SH6f&690
对“芙蓉女儿誄”的生僻字词所作的注释。
http://s8/mw690/00270CZSzy7g7K99GeP87&690
第120回的首页,页数显示为4754页。题目右侧椭圆型图章的内容是“青青子衿”。
http://s10/mw690/00270CZSzy7g7KpJoNz89&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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