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霸王”薛蟠人生的第一场官司,出现在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薛蟠为争英莲,手下豪奴将另一买主冯渊“打了个稀烂”,对待这场人命官司,薛大公子“视为儿戏,自以为花上几个臭钱,无有不了的”。审理此案的知府贾雨村,在听门子介绍了护官符后,在没有见到四大家族人员通知的情况下,就主动“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冯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也就无甚话说了”。贾雨村还“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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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第一场人命官司的轻松逍遥,数年后的第二遭人命官司却让薛大公子吃尽了苦头。官司发生在第八十五回《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因为酒店服务员张三多看了几眼当红戏子蒋玉菡,薛蟠醋意大发,故意找茬用酒碗砸死了张三。但这次不是在应天府的地面上,审理案子的亦非贾雨村,薛大公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即就被县衙监禁起来,要判死刑。经过贾政托人说情,又送了几千银子才把知县买通,重新审理,从轻定案。后又层层打点,买通了府、道等道道衙门,不料仍被刑部驳审回来,依旧定了个死罪。后遇朝廷大赦,方免得一死。
两场官司,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前一场只需一张护官符,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走人;后一场送钱如流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死罪不免,这其中的奥妙在哪里?
当然,从案子的性质上分析,第一次官司,行凶的是薛蟠手下豪奴,第二次官司主犯就是薛蟠本人了,理应重判。但仔细阅读发现,此案仍有许多蹊跷之处:
其一,薛蟠行凶后竟然没有逃跑,被当场抓获、入牢。回想葫芦案中,薛蟠可是扬长而去的,难道薛蟠真是“呆”了?还是太平县的治安比贾雨村管理的应天府要好?
其二,四大家族袖手旁观。薛姨妈“即刻又到贾府与王夫人说明原故,恳求贾政。贾政只肯托人与知县说情,不肯提及银物。薛姨妈恐不中用,求凤姐与贾琏说了,花上几千银子,才把知县买通。”在葫芦案中,门子说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身为皇帝老丈人的贾政又刚刚提拔为工部郎中(相当于建设部正司长),薛姨妈的哥哥王子腾任九省都检点(相当于大军区司令员),后来又升任内阁大学士,都是当朝有影响人的人物,竟然都没有照应,奇怪的是薛姨妈竟然没求自己的哥哥帮忙,贾政的态度更是暧昧。
其三、小小县官胆太肥。当初王熙凤在谋害尤二姐的时候,将国家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间,挑唆张华告状,而有关部门都不敢受理,“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瓜葛,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无赖,以穷讹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可见有关部门是买贾王两家的账的,奇怪的是小小县官不仅不领贾政的人情,还敢受贿,胆子也太大了吧。贾珍找人说情的做法也有问题,按照级别对等的官场规则,贾政应该先找州官,然后采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办法来逼县官改判,不太可能直接找县官的。
其四、太平县令有点笨。县官收了钱,只将故意杀人改判为过失杀人,而且有罪口供没有及时销毁,贪赃枉法水平太次,给上级部门重审留下把柄,最后弄的自己丢官查办。看看第一场官司时,门子给贾雨村出的主意:假报打死人的薛蟠“暴死身亡”,来个死无对证,现实版横店潜伏!
其五,只走上层路线,没有安抚原告。薛姨妈曾经想安抚原告:“你们找着那家子,许他发送银子,再给他些养济银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缓了。可是却遭到宝钗的反对:“妈妈,使不得。这些事越给钱越闹的凶…” 聪明的宝钗难道糊涂了,不知道“民不告,官不究”的道理吗?在薛蟠的第一次官司中,薛家可是给了冯家许多烧埋银子的。
其六,薛姨妈性命性命攸关的大事交给一个不懂如何打官司的薛蝌去处理,就连薛蝌也曾说“我与李祥两个俱系生地生人,幸找着一个好先生,许他银子,才讨个主意”,看来薛蝌不仅不懂官场潜规则,而且也没有主见,只知道花钱,而熟悉官场游戏规则的贾琏只给县官送过一次银子,角色倒像个跑腿的,这实在不是贾二爷的做派。
其七,薛家对待人命官司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薛家的家人说:“….凭他是谁,打死了总是要偿命的”这哪是当初敢打死冯渊的豪奴,这不是遵章守纪的良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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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第二场官司不过是高鹗强加给薛蟠的,力图通过此案来说明贾府的衰落和薛家的败家,只是这场官司和前80回的脉络有点衔接不上,有点牵强了。薛家要败落,打听打听,薛蟠贩卖违禁物品、给皇帝提供假冒伪劣产品这些事还真没有过,遇上拦路抢劫的吧,又让柳湘莲打跑了,可见人家做买卖还是讲信誉的,那衰败的路只有一条,有人眼馋皇商的肥缺,想方设法陷害薛家,令其丧失皇商资格,断其财路,坐吃山空,自然就衰败了----当然这得在元妃去世后。第86回,薛蝌听说有贾妃薨了的消息,马上官司也顾不上打了,跑回去打听消息,其原因就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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