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在《时间简史》中讲述过一个乌龟塔理论：据说是罗素在做一次关于天文学方面的演讲时，一位老妇人站起来说：“你讲的都是蠢话，这个世界实际上是驮在一只大乌龟的背上的一块平板。”罗素微微一笑，问道：“那么这只乌龟是站在什么上面的呢？”“你很聪明，年轻人，真是聪明啊，”老妇人说，“我来告诉你吧，这乌龟还是站在一只乌龟上面，这是一只驮着一只，无限驮下去的乌龟塔啊。”

把这么个理论放在一部科普著作当中讲，似乎有些怪诞。但霍金却说现代科学理论与这个乌龟塔理论本质上是一样的，乌龟塔理论仅仅是不够资格成为一个好的科学理论而已。

在一个多世纪之前，人们把科学理论等同于客观规律、宇宙真理，伟大光荣正确——譬如牛顿定律。除此之外都是谬论——譬如乌龟塔理论，亚里士多德的地心说等等，都是反动的宗教杜撰出来毒害人心的东西。然而，后来有了相对论……

相对论与牛顿定律的计算结果不一致，尽管差别十分细微。但是真理具有唯一性，往前一步就是谬误，这两个理论不可能同时都是宇宙真理。不过，这两个理论同时都不是宇宙真理是没有问题的。

以今天的眼光看，科学理论是人们头脑中杜撰出来的模型，用以解释我们感知到的现象，能够根据模型提出预言，并且可以通过我们感知到的现象证明其预言错误。

乌龟塔理论是杜撰出来的，牛顿定律也是杜撰出来的；驮着大地的那只乌龟看不见，万有引力也看不见；乌龟塔理论不正确，牛顿定律也不正确；通过某些现象可以证明乌龟塔理论预言是错误的，牛顿定律的预言也可以被某些现象证明其是错误的；牛顿定律能部分地解释我们看到的现象，乌龟塔理论也能部分地解释我们看到的现象；牛顿定律比乌龟塔理论更精确，解释范围更广，相对论比牛顿定律也更精确，解释范围更广……如果你能接受牛顿定律是科学理论的话，为什么不能接受乌龟塔理论也是科学理论呢？

所以科学理论并不是用正确和错误来判断，而是以优劣来比较。牛顿定律比乌龟塔理论的预言更加精确，适用范围更广，所以是相对更优秀的科学理论。乌龟塔理论也是科学理论，只是属于相对陈旧、落后、劣质的科学理论。

在推动人类认识进步方面，伟大和光荣代表那些历史人物曾经作出的贡献。以此衡量，亚里士多德是与牛顿、爱因斯坦一样伟大的科学家。至于正确，基本与科学理论无缘。中医粉往往搞不清伟大和正确的关系，也不懂如何去比较各种理论的优劣。

今天许多国人对科学理论的认识还停留于一个多世纪之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一个生活于19世纪的末流哲学家的思想洗了脑。哲学家尼采提醒我们：人们容易忘记，科学其实是一种社会的、历史的和文化的人类活动，它是在发明而不是在发现不变的自然规律。

包不同

2017.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