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蒲城访金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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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升老三届陕西蒲城同学西大中文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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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26日蒲城高阳镇
“金升金升何日升?”
上大学时,去餐厅吃饭或去教室路上,总有同学拍着金升的肩膀这样调侃他。他扭头一看,笑一笑,也不把别人的手从肩膀上推开,继续迈着八字步,走自己的路。
金升脾气好,个头矮,别人就爱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搂着他一起走。
金升是“老三届”,入学时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那时上大学,每月有十几元到二十元不等的助学金。这些钱够维持一个人的生活。金升每月要省出一半,寄回家,接济农村的老婆孩子和父母。
为了多挣几个钱,他承包学校图书馆文科阅览室打扫卫生活儿。宿舍同学常帮他去阅览室抹桌子扫地。
转眼四年,就要毕业。一天,他和老赵走出校门,在快要成熟的麦田边散步。一高一矮两个人,边走边聊。他们是难兄难弟,都是“老三届”,都面临共同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国家干部,生活在城里,可他们的老婆孩子只能生活在农村。
“我们在城里找一个婆娘,不难。可孩子要找一个亲娘,难啊!”
三十多岁的关中汉子,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毕业后,我再没见过金升,他也很少和同学联系。
这次回西安同学聚餐,聊起金升,没人说得清他的情况。
3月末,我决定去找他。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学长。
未去之前,先打电话问了一个同学,说金升当年分配到铜川市郊区宣传部,后来回了老家,听说在他们县党校工作。
我和夫人驱车一百四十多公里来到蒲城县党校,人家说他已经退休,回家了,不在党校。
我在党校找到他家电话,和他联系上。他听我来看他,很激动。
他告诉我,出县城向北走40里到罕井镇,再向西走20里到高阳镇,再向西走6里就到他家。全是好路。
我停车在村口路边等他,老远就看见他一边挥手,一边向我们奔来,怀里还抱着一本红红的大书。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们班毕业二十年编的纪念册。
他见了我又是拍打,又是拥抱。我向他介绍了我夫人,相互问好。
到他家门口,下了车,他又抱着我又拍又打,高兴地大声向看热闹的邻里讲:“这是我同学!从北京来看我!”
进了门,他对我说:“你嫂子信教,一大早出去参加教会活动了,中午不回来。我父亲出去串门,母亲去我妹妹家住,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们一会儿到镇上去吃饭,边吃边聊,咋样?”
我说“行!”
他家盖了房子,房子很多。
到镇上找了一家饭店。落座后,他问我这些年的情况,我向他做了汇报。
说到毕业20年同学聚会,他说他本来是要去的,但带话的人把话没带到,误了日期。毕业30年同学聚会,他一定要去。
上次聚会,他没参加。印纪念册,他提供了个人资料。我记得他在人生感言里写道:“这二十年我路走得很艰难;以后可能就会好了。”
“前20年我的生活过的非常艰难。分配到铜川市郊区宣传部,西大四年给我打下很好的基础。那时给郊区干部讲课,放得开,深入浅出,结合实际,效果好,反响大,深受领导赏识。本可以大干一番,无奈春播夏收,家里农活拖累太重,只得回我们县上。回到县上,先在党校教书,我对当时干部教育教材大胆改革,获得上上下下肯定,得到重用,做了办公室主任。没想到一场大病来袭,一病就是10年,差一点丢了性命。”
他喝了一口酒,叹息一声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的娃娃都小,孩子要上学,我又要治病,大女儿高中毕业没上大学,好的是儿子和小女儿都上了大学。儿子毕业后在西安工作,小女儿毕业回县上教书。”
“病了十年,拖累家人,我看治不好,索性不治了。”
“可能是孩子大了,有工作了,负担轻了,我的心情好了,病也不治自己好了。我又回到党校教书,教了几年,前两年退休了,就回到家里。家里还有老父老母,都八十多了。”
我陪他喝了一口酒,他接着说:“我城里有房子,没人住,现在闲着。我要回家照顾老父老母和你嫂子。”
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又和他聊起当年毕业时的窘境。
他说:“你嫂子是我这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这婚姻使我历尽磨难。但我想:这罪只能由我一个人受,不能两辈人都受罪!”
金升是老三届,高中毕业赶上文革,家里成分不好,找媳妇难,就和嫂子结了婚。嫂子有点精神疾患。
他说罪只能他一个人受,不能让两代人都受罪。就是说他另找个女人,孩子没了亲娘,两代人都受罪。
说到孩子和嫂夫人,他心花怒放。
“人家娘几个是一心。逢年过节在一起,叽叽喳喳都不知说什么。我从来都不管,就出去转悠去了!”
我看他笑得很开心,眼泪从他的眼角往下流。
“我跟你嫂子也没有多少话。前几天躺在床上,我对她说,现在日子好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到北京去逛一趟。她说‘去逛啥,还要花钱’。”
我们聊了很久,他一再告诉我:“毕业30年聚会,我一定参加。”
吃完饭,我们把他送回家。
蒲城高阳镇(2011.3.26)
在金升家门口(2011.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