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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节,都会让想起小时候老家过年的一些情形。
大年三十,父亲和母亲分工非常明确,母亲会忙着准备年饭。老家位于重庆东部的土家族山寨,年饭是在三十的中午,而不是晚上。年饭是全年最丰盛的一顿饭,至少会有九道菜,而不是包饺子。
父亲的主要任务是修理家里一口或多口有裂纹的锅,或者修理家具或农具,因为正月里是不能动刀的。我通常会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修理这些有裂口的锅,就像现在我家小同学饶有兴趣看我修理东西一样。
父亲在年三十总会说,不管一年到头多穷多累多苦,都要让全家人好好吃一顿年饭。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就白活一世了……这就是男人的责任吧!
年饭一定要丰盛到无何如何也吃不完的程度,否则就没有年年有余的意境。主妇们除了准备年饭外,还要准备出来春节期间待客的主要肉食---芽菜扣肉。于是,扣肉中肉的多少和肥瘦就成为衡量贫富的指标,因为猪肉的来源是自家养的猪。,过年之前将猪宰杀,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上缴国家,价格低得聊胜于无。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要承担一项光荣的任务----准备纸钱,给已故的先人们拜年。纸钱不是时下那种印刷得精美绝伦的冥币,而是用质量很差,甚至都不能用作厕纸的草纸剪裁而成。在每一摞纸钱上,用毛笔写上已故先人的名字,故显考妣某某某,落款自然是我们全家。
准备好年饭后,母亲将所有的菜都端上桌子,并根据已故先人的数目,盛上相应碗数的米饭,再摆上筷子。然后,由父亲来主持拜祭仪式。尽管父亲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这个时候他都会庄重地邀请各先人们。
父亲告诉我要紧盯筷子是否会动,他说如果筷子动了,就说明老辈子们赴宴了,我们就会受到庇佑,还说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得见。有好几年我都向父亲报说我看见筷子动了,但实际上除了有一年因为桌子底下馋狗的窜动让筷子动了之外,我没有看见筷子动过。
敬完先人后,正式开饭。就像自助餐刚开始流行的年代一样,小孩子们吃完饭后,撑得走路都有些困难。
年饭后,小孩子们的任务是拿着写好名字的纸钱,在空旷地地方烧掉。父亲说之所以要在每一沓纸钱写上名字,是怕先人们分配不均。当地流传着一个段子,说有个邻居家里没有人会写字,于是他把纸钱分成一堆一堆,烧的时候念念有词,说这是某某的,那是某某的。最后说,你们不要乱抢啊,谁抢谁就是狗日的!
烧完纸钱之后,小孩子们就自由了,可以放鞭炮,可以乱跑。我们放的都是些小得可怜的屁屁炮,与现在可以那些能当炮弹的鞭炮无法可比,但欢乐程度似乎并不逊色。
晚上的饭反而非常简单,通常是吃中午的剩饭,或者吃些腊肉拼盘,然后最重大的事件就是年度大澡了。
老家的冬天非常寒冷,大雪封山两三个月,房子密封不好,没有暖气,即使是大姑娘,洗澡也是需要精心计划的奢侈事件。要把火塘烧得很旺,屋里很暖和后才行。如果没有条件洗澡,至少要洗脚。
洗脚的时候,全家人共用一大盆洗脚水,按长幼顺序一个一个洗,并不换水,觉得水凉了,就添一些热水。有一次我觉得水太脏了,父亲说,只有人能脏水,水哪里会脏人?有一段时间我认为很有哲理。
洗脚的时候还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能洗过膝盖。如果洗过了膝盖就,就意味着以后走到别人家的时候,人家饭都吃过了,就没有可能蹭饭了,这在当年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以除非脑子有问题,大年三十洗脚是不会超过膝盖的。
再然后就是一家人围着火塘守岁。父亲和母亲会讲一些平常不讲的,关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故事,年复一年。在没有电的农村,天很早就黑了,小孩子很难守到12点,有时在火塘边就睡着了。即便如此,大人们也不会贸然收拾上床睡觉,更古不变……
大年初一,小孩子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多半的人家是捡哥哥姐姐的剩余儿,只有少数富有的家庭,小孩子才有机会穿上全新的衣服。每年的初一,我对作为家中老幺都有些隐隐的不快。
大年三十和初一,小孩通常不会挨打,除非犯了太大的错,都会被饶恕。记得有一年的三十,调皮捣蛋的我将母亲刚做好的一大桶、足够吃上五六天的米饭打翻了,也依然没有被打屁股。
老家从初一到十五早上都是吃汤圆,没有饺子,也没有面。煮汤圆需要很旺的火,所以每家都会将最好的硬柴留到春节。初一不出远门,只给附近的亲戚拜年。初二之后,就会真的翻山越岭,拜年去了。
小孩子都喜欢拜年。因为拜年之后可以得到多少不等的压岁钱,通常是两毛,最多也就五毛。对于不富裕的人家,压岁钱是很重的负担。有时候,小孩从东家亲戚拿回,再递给来拜年的西家亲戚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