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何梦远那天晚上与家茵分手后回到家里时，小美已经睡着了。他母亲正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戴着老花镜为小美缝棉手套，见梦远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心疼道，“梦远，你回来了，还没有吃饭吧？厨房里给你留着晚饭呢！”梦远虚弱道，“妈，您别张罗了，我吃不下。这么晚了，妈怎么还没睡呢？”

    何老太太微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儿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些年来你过的委屈，当初让你娶喜凤，你原是不乐意的，因为孝顺我才没有反对。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喜凤的性子也是太烈了，爆碳似的。可是，你们已经结婚9年了，小美都已经8岁了，又这么听话乖巧，你就算为了小美也不能和喜凤离婚，知道吗？”

    梦远流泪道，“妈，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今儿晚上，家茵和我提出分手了。”何老太太吃惊道，“这倒没有想到，为什么缘故分手的呢？”梦远把家茵说过的话向他母亲复述了一遍。何老太太点头赞道，“哦，这样看来这个家茵倒是个通情达理，顾全大局的好姑娘，我错看她了。她确实比喜凤强远了。梦远，我告诉你一句老话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和她如果有缘分的话，终究还是能在一起的。还是顺其自然吧。你要听话，不要再纠缠她了，虽然心里会很痛，可是也强过把人家姑娘弄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你说是吧，梦远？你可以在心里一如既往的喜欢她，就是别再刻意的难为人家。”

    梦远点头道，“妈，你开导的是，儿子记住了。天也不早了，妈赶快睡吧。”何老太太答应了，梦远回到自己的卧房，他太太还没有睡，倚着一个大靠背坐在被窝里等他。见他的神情不是往常，就知道家茵听自己的话已经和梦远分手了，心里一阵欣慰。当下用柔情抚慰道，“梦远，你放心，以前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待你，如今我已经知错了，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你就看在小美的面上，原谅我吧。我纵有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吧。一夜夫妻百日恩。梦远，咱们和好吧，从头再来，好不好？”

    梦远淡淡道，“我困了，要睡了。有话改天再说吧。”何太太温顺的住了口，心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收服不了你的心。她服侍梦远睡下后，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牙儿出神。

    何梦远心里虽然非常思念家茵，却也没有再去学校门口接过家茵，因为他觉得家茵说的话有道理，自己不能太过自私，更不能让家茵身败名裂。他唯有借酒浇愁，一个人对着月亮喝个烂醉，谁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满腹相思无处发泄，日渐消瘦。何老太太和喜凤看在眼里，心疼的摇头叹气。

     那天晚上王太太把在街上遇到李先生领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和3岁左右的男孩之事告诉了王先生。王先生正在吃茶，气的把杯子摔了个粉碎，茶水泼了一地。颤声道，“俗话说乐极生悲！还真是乐极生悲呀！荣达那个混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快打电话把那个黑了心的下流种子喊来！我要当面质问他！”

     十分钟以后，李先生开车来了王家。王太太叹气道，“你呀，你瞧你把老爷子气成什么样了？”

     李先生低头垂手侍立，一句不敢言语。王先生颤声道，“荣达，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忘了你上次保证的话了吗？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倒好，居然在外面连私生子都有了！怪不得你成天不回家，夜不归宿呢！”

     李先生分辨道，“那是我的干儿子。”家茵冷笑道，“荣达，你还在撒谎！那个孩子和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剪出来的，傻瓜都看的出来，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想抵赖！”

     家倩在一旁插话道，“是啊！既然这样，还怎么过下去呀！不如离婚算了！再这样耽搁下去，姐姐这一辈子就完了！”

    王太太皱眉道，“家倩！小孩子家别胡说！”

    家茵颤声道，“妈，家倩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一定要和荣达离婚！”

    王先生生气道，“离婚，离婚！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又转身向他太太道，“都是你当初看上荣达有本事，害的家茵这样痛苦。他趁着抗日战争大发国难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百姓是怎样骂咱们的好女婿的，恨不得他断子绝孙呢！我都替他脸红！如今他又干出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们还怎样包庇他？”

    李先生也没有脸再说让家茵原谅自己的话了。家茵流泪道，“爸妈，家倩，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荣达说。”王太太他们到隔壁房间里去了。家茵颤声道，“荣达，我们总算夫妻一场，好说好散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你回家里来也觉的别扭，不舒服，这些我心里很清楚。既然那个女人已经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就应该给他们娘俩一个名分。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对你的一片情意。”

    李先生不觉流下泪来，颤声道，“家茵，那你怎么办呢？我真对不起你呀！我他妈就是个混蛋！混蛋呀！”

    家茵皱眉道，“荣达，你不要这样子，我没事的。我们离婚后，我搬出李家，你就和那个女人结婚，搬回家去住吧，老在外面住也不像话。还有，阿翠和于妈都是老佣人了，也挺不容易的，就让她们留下来吧。别亏待了她们。”

    李先生吃惊道，“家茵，你怎么办呢？”

    家茵淡淡道，“我出去租一间房子住。我不想住在娘家，惹爸妈生气，天天听他们为我叹气，啰嗦。”

    李先生点头道，“那这样吧，家茵，我给你一笔钱，你买一套房子吧。算我补偿你的，好吗？”家茵死活不要。

    第二天两人办了离婚手续，脱离了夫妻关系。家茵和家倩，蒋佩珍一起出去在一个弄堂里租了一间小平房，布置了一个下午，家茵当天晚上就搬了过来。在李家搬东西的时候，阿翠和于妈走过来向她道别。于妈用围裙拭泪道，“太太，你真的要走么？于妈舍不得你呀，太太！”

    阿翠哭道，“太太，你别走好不好？阿翠舍不的你走！怎么会这样啊？太太，你是个好心人，阿翠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呀！”

    家茵含泪道，“阿翠，于妈，你们别难过。我已经嘱咐荣达，还让你们在这里上工。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你们要好好保重。知道吗？”

    家茵走时，阿翠和于妈一直把她送到弄堂口，阿翠亲自为她喊了一辆黄包车，看家茵乘车走远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拭泪回去。

     家茵虽然坚持不要李先生的钱，但是李先生还是心有不忍，几天后亲自给王先生王太太送去了3万块钱，作为补偿费。王太太知道家茵不愿意收，只好暂时替家茵保管着，以便应急时用。

    李先生没有多久就和艾咪结了婚，把儿子接回了家。艾咪现在是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她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李太太。听李先生说起家茵在离婚前说的话，心里感激万分。艾咪没有想到家茵会这么善良，离婚前还特意为她们娘俩着想，自己还处心积虑的想要李先生和她离婚，甚至还在心里偷偷的诅咒过她，想到这里感到一阵羞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