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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的原野:爱和美的教育——读张炜《我的原野盛宴》4

(2021-09-11 05:4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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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外祖母的原野:爱和美的教育——读张炜《我的原野盛宴》4

我的原野盛宴——童年回眸之二/张炜4

 

“发海”之夜

记忆中,有一件事情一直让我惧怕。

这事总是发生在午夜,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刻。到了这个时候,它会将我从梦中一下惊醒:一种细碎的、均匀的水的声音响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像大水已经涨到很高,从北面一路向南淹过来。

因为是很大的、无边无际的水,所以这种淹没几乎没有尖厉刺耳的声音,似乎是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时刻发生的。也正是这样,它才可怕到极点:危难突然逼到了近前。从远处传来的奇怪响声让我一下跳起来,我预料会有无法阻挡的大水漫过来,所有的林子、土地,一切全都被大水压在下边。

我胆战心惊,再也不敢睡去。整个世界都是涨水的声音,是隐藏和伪装过的那种沸腾声,这样大却又这样隐蔽。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到处都是它在响,任何鸟鸣和野物尖叫都压不过它。我听着,听着,眼看就要吓得逃出屋子。我心跳得厉害,因为知道这会儿无论跑多快,都无法逃脱,就连跑得最快的兔子也不行。我没有破门而逃,只紧紧搂住了外祖母。

“孩子,做噩梦了?”她安慰,“不要紧,我在这儿,没事。”我身上颤抖:“你听,你听!”她侧耳听着:“没有什么啊,怎么了?”我只好逼真地模仿那种声音,“呜呜,呜呜,呜呜啊啊……”我要模仿那种最平稳最巨大、隐隐的悄悄的声音,但学不像。

外祖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说:“噢,是‘发海’!孩子,这是‘发海’的声音。”她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再惊奇了,拍打我,想让我重新躺下睡觉。可我的惊惧才刚刚开始,问:“什么是‘发海’?”她抿抿嘴,看看黑乎乎的窗子说:“就是‘发海’,海在响,它有时候就这样响,至少要响两三天。”

“是大风吹的吗?可外面的风一点都不大!”

“不是。‘发海’的日子是没风没浪的。这响声大概是从海底、从更远的什么地方传过来的。也不是涨潮,涨潮没有这么响。”外祖母语气十分肯定,看来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不相信此时此刻的大海会是平静的。我想到的是海上一定在刮大风暴,成排的大浪轰轰地拍打海岸。我说:“我真害怕它今夜要淹过来,它好像正在往我们这儿赶,你听……”

“不会的孩子,我说过了,这是‘发海’。”

“‘发海’是怎么回事?”

外祖母十分为难地看看漆黑的夜色,又看看我:“我也问过打鱼的人、上年纪的人。他们说有时在离海很远的地方听到‘发海’声,还以为海上一定是起了大风大浪,谁知赶到跟前一看,它安安静静的。”

“那一定是大风停了……”

“不,没有大风。再说只要海里起了大浪,大风停下很长时间那浪也照样拍打。这说明没有大风,那声音也不是大浪发出来的。最奇怪的是人越是靠近大海,听到的声音就越小,到了跟前,它连一点声音都没了。”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外祖母。她当然不会骗我。这事真是怪极了。我又问:“只有夜里才会‘发海’吗?”她摇摇头:“不,白天也会。不过白天太嘈杂了,人静不下来,也就没人在意这个。”

外祖母对这件怪事只说了这么多,更多的谜还藏在那儿。所以我后来再次听到那种声音,虽然不再有立刻逃开的念头,也还是惊恐害怕。我仍然要坐起来倾听,听得清清楚楚:大水正在涨起来、涨起来,随时都可能淹没一切……

我终于注意到,如果夜里响起了“发海”声,那么就一定会延续整整一个白天,或再加一个晚上。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为了捕捉那种无所不在却又十分隐蔽的声音,总是格外留意。可惜那些日子里我无法直接跑到大海跟前,无法证实外祖母的话。在内心里,我多么盼望这一天能够早早到来啊。

我和壮壮在一起的夜晚,曾经又一次遇到了“发海”。在我的提醒下,他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到了白天,我们一起到林子里,那种声音就一点点弱下来,不过只要安静一会儿,又能一丝不差地捕捉到。这时如果不是老林子在阻挡,我们一定会一口气跑到大海跟前。

终于到了上学的日子,总算被应允去看大海了。

因为第一次见到大海高兴得忘了一切,也忘了“发海”的事情。我们那个夏天在鱼铺里住了一个星期,最后是被鱼把头押走的:让一个回村的打鱼人把我们带走。我们一开始赖着不动,后来他发出威胁,说如果不听话,那就再也别来海上了。

整个夏天最让人迷恋的是游泳,其次是喝鱼汤和听故事。那些看鱼铺的老人讲的好故事一辈子都忘不掉,随便拿出一个,都会让灯影的老师和同学听得发蒙。我们最担心的是大辫子老师知道我们下海的事,她一定会报告校长,那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那个假期太棒了,那样的日子如果一直过下去多好。

我们试着到水渠里游过泳,一跳到里面就觉得比大海差多了。不过到渠边的草须中逮鱼,也有点意思。有一次我踩在了一只大鳖身上,吓了一跳。一条鳝鱼被壮壮当成了蛇,当时他的脸都白了。小北经过了半个夏天,两条腿已经能够站稳。我们给壮壮老爷爷讲了一些海上的事情,老人说:“打鱼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北立刻不高兴了。老人瞥瞥他,又说:“鱼把头还算好人。”

我们特别对老人提到了那个惊险的时刻:看鱼铺的老人长了一只多毛的獾手,他把我们当中的一个差点给害死。“胳肢,胳肢,让人笑、笑,最后笑绝了气!”壮壮说。“那人会下五子棋!”老人说。我惊呆了:“你什么都知道啊?”老人点头:“我打年轻时就认识他。这人离不开酒,酒量不大,外号‘老狗獾’!”

我问:“他说自己年轻时能从海边游到岛上,这是真的吗?”

“这事不假。打鱼人水性好的多了,能游到岛上的也有。那是个无人岛,船遇到大风上去避难。听说岛上有不少野猫。”老人摸摸走近的花斑狗,“没有一条狗,那些猫就缺少管教。”

这个夜晚我们宿在了大炕上。这是一个月亮天,没有风,有些热。直到半夜我们还没睡,因为有一个什么野物从林子蹿到了园子里,花斑狗又叫又咬,终于把大家吵起来。老人提着桅灯出门,大声骂着。我们跑出去,这才看到花斑狗的脸上有两道血痕。老人说:“肯定是一只獾!那家伙的爪子有劲儿!”

下半夜刚睡着,又被一个噩梦惊醒:一只老熊在拍打窗子。我猛地坐起,身上的汗哗哗流下来。我坐着出神,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呜呜,呜呜啊啊……“啊,‘发海’了!”我猛地跳起来,喊道。

他们三个都被我弄醒了。坐起来听。老爷爷也起来了,搓搓眼看着我们:“又怎么了?”壮壮指指北边:“听!”老人歪着头听听:“哪有什么?”“再听!”壮壮说。老人闭上了眼,这样过了几分钟,叹一声:“发海!”

老人说过那两个字就想躺下睡觉,我们就一块儿缠他。“这太吓人了,海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漫过来!”我说。老人身子倚在墙上:“这倒不会。”壮壮问:“好生生的大海,怎么就响起来了?”“那还用问,海里起了大浪呗!”老人说着去枕边摸烟锅。

我看看壮壮和小北,他们一脸迷惑。我真想告诉老人:如果不是你错了,就是外祖母错了,还有那些打鱼的人,他们全错了!我忍不住说:“不,‘发海’时海里一点风浪都没有!真是这样……”

老人有些烦,翘着胡子:“没有大浪,这声音是怎么来的?”

我说:“怪就怪在这里!看看外面,一点风都没有……”

大家不由得去看窗外:静静的,树梢都不动一下,月光像水。老人转着脖子,像发痒,咕哝:“岸上没有风,海里也会有,这是两码事。这时候去海上看看,那里一准像开了锅……”我不做声。我们谁都没有在这样的夜晚跑到海边看过,所以无法反驳。我急坏了,我觉得再也不能等待。我说反正再也睡不着,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大海好了,沿着“赶牛道”……“我愿意打赌。”我看着老人说。

“你赌什么?”老人一下来了兴致。

“我赌海里这会儿没有风浪!”

老人哼哼着:“我是问你输了怎么办?”说着又要躺下,看来根本不想在半夜出门。壮壮和小北摇动他。壮壮嚷着:“咱们去啊,去啊!”我突然想到了外祖母装满了蒲根酒的坛子,大声说:“我如果输了,就把家里的酒坛抱过来!”

老人绷着嘴看看大家:“这可是全都听见了的!那坛酒看来是跑不掉了!”他真的下炕摘下那支长筒枪,又提起桅灯,嘴里哼着:“我们疯了,半夜走‘赶牛道’,打赌,嘿嘿,疯了!”

小泥屋的门锁上后,老人开始叮嘱花斑狗好好护家。还好,没有任何人要留在这儿。大家摩拳擦掌,恨不得一步跨到海边。临出小院前壮壮提到了一个顶要紧的事儿:“爷爷,你要输了怎么办?”老人猛地一拍脑瓜:

“白天吃大馍、芋头,晚上吃腊肉,葡萄和金丝蜜瓜尽吃!”

大家高兴得拍手跺脚。

夜晚的“赶牛道”原来一点都不吓人,水里的莎草和蒲苇在月光下散发出一种香味儿,有什么在中间“哜哜咕咕”叫着。老人背着枪走在前头,顾不得理睬。天上星星稀疏,天空是紫色的。一只上年纪的鸟儿在西北方叫了两声,接着是近处的两声咳嗽。老人说咳嗽的是刺猬,“这家伙咳起来就像个老头儿,像我。”

我们一路话很少。为了快些,我和壮壮有几次背起了小北。穿过又高又密的林带,再走一会儿就能望见大海了。多么奇怪,大约刚走了半程,那种无处不在的“发海”声竟然越来越小,最后差不多完全消失了。也就是这个原因吧,前边的老人大概察觉了自己有输掉的危险,步子一下加快了。

大海就在前边,它就像突然逼近了似的。

一片银亮的沙岸在前边闪烁,上方就是泛着光斑的大水,更上边是悬起的星星。我们站了一瞬,嘴巴都合不拢。天哪,这儿多静啊,眼前看不到一朵浪花……鱼铺黑乎乎的,它的东南边是打鱼人住的一排小屋。

可能担心吵醒打鱼人吧,我们跟在老人身边,轻手轻脚地往前。大海在安睡,它在月光下像害羞一样。“可是那‘发海’的声音从哪儿来?”我心里泛起一个大大的问号,相信所以有人此刻都像我一样。大家一动不动地站在海边。

我们不吭一声,默默站着。我特别注意地看看一旁的老人:他身子笔直,肩上的枪竖着,很像一个老兵。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响起了“嚓嚓”声,刚要回头,一个黑影飞快上前,两手猛地拤住了背枪的老人。原来是看鱼铺的那个老头,他屏着气,嘴里发出恶狠狠的低声:“好啊!是你这个反叛!”两个老人交手,很快松开,笑了。

“到底怎么回事?嗯?鱼把头老七知道了会给你几巴掌的!”看鱼铺的老头再次变得恶声恶气。

老爷爷把枪耸了耸,为难地瞥瞥我们说:“今夜又‘发海’了,从远处听着吓人……怎么来到跟前就没有大浪呢?我们是来打赌的……”

看鱼铺的老头目光转向大海,像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也许是大水最里边有动静……不知道,它从老辈起就这样嘛。”

两个老人一脸迷惑地看着夜晚的大海。

壮壮和小北的鼻子里发出“蓬蓬”声。这时我也嗅到了从鱼铺旁飘来的气味:鱼汤。

 

 【读与评】

 张炜先生《我的原野盛宴》感觉书中隐藏了太多密码,只有仔细阅读,才能破解。我试着从几个侧面分析一下从而理解先生为何会用如此独特、如此温情语言书写自然?为什么他“关于勇气、哀伤、友谊、忠诚、牺牲和爱的书写”会如此打动读者?

 一、流离到林子里的一家人

 《我的原野盛宴》中,先生刻意虚化了时代背景,并将他的家庭背景线索拆分在很多个独立的故事中。通读全以后,才会知道,这个“海边野林子”里的家庭,一个外祖母和一个少年,加上异地工作的爸爸妈妈,一家四口,孤零零住在一个石基泥墙的小屋里,屋顶铺着苫草和海草。

 “茅屋四周是无边的林子。往南走十几里才会看到一些房屋,那是离我们最近的村子。”

 少年的妈妈在一个大果园里做临时工,一周回家一趟;爸爸在很远的山里做采石工,半年才会归家一趟。

 “到我们这儿的人很少。生人常常觉得一座茅屋孤零零地藏在林子里,有些怪;屋里只有我和外祖母两个人,也有些怪。”

 茅屋边上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李子树,是这片林子里的树王。

 “它像一位老人一样望着大家。大李子树的年纪比外祖母还大,是整个海滩林子里的树王,更是我们一家的依靠。这一会儿我记起了外祖母、妈妈、爸爸的话:我们全家都受到了大李子树的护佑。说起这棵大树,每个人都满怀敬意。外祖母说:当年我们一家一直走到海滩上,走啊走啊,一抬头看到这棵大李子树,就再也不想走了。”

 少年就在这棵大李子树下成长。他们一家遭遇了什么?经历过怎样的流离和苦难才来到这里?先生没有说,来到荒野前的流离虚化在淡淡的哀愁里。但中留下了很多线索让人揣测。有一次,在雁群越过天空的时候,外婆为离群的孤雁悲伤叹气,她告诉少年:

 “我睡到半夜,常常听到屋外有孤单单的鸟儿在叫,它在连夜赶路,到外乡去。那时我就想,鸟儿和人一样,有时不得不离开大伙儿,自己去一个地方过了……

 “外祖母在这个夜晚有些难过。我不再问什么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了我们一家: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片林子,住在一幢茅屋里。我们就是孤单的鸟儿。我把头偎在外祖母的怀中,直到睡去。”

 家庭的遭际和命运,以及所处的时代背景,先生没有着意描写,在看似平淡的对话中,影影约约可以窥见玄机。先生说,爸爸半年才能从采石场回家一次,回家上炕,就着小鱼干、蟹酱喝酒,看书,这是大家最欢喜的时刻:

 “爸爸什么时候不再去大山啊?”我问外祖母。她沉下眼睛,半晌才答:‘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山里?’‘因为他……不让人待见。’我瞪大了眼睛:‘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外祖母抬头看着我,很为难的挠挠头,说:‘他是耿直的人’。我再问,她不愿说下去了。我一直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叫他‘耿直的人’?”

 二、外祖母的神秘藏书

 先生从来没有诉说他父母和外婆的遭遇,但我们可以看得出,这个家庭一定遭遇了什么,被迫离开了哪里。他们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先生的外婆应该是一个知识分子,她认识树林里远远近近的植物,不仅知道当地的叫法,还知道它书上的名字。外婆还有一只大樟木箱,里面装满了书:

 “我偷偷翻过那只散出奇怪香味的樟木箱,把所有的书摆在桌上。有的书是硬壳的,封皮上有金闪闪的字。有的书软极了,使用粗线装订起来的。全都是很旧的老书。”

 这是些什么书呢?先生在文中也没有交代。

 “我记得外祖母的话,她说,‘咱们家的书传出去可不得了,那会惹出大麻烦……’我问什么麻烦,她沉着脸:‘孩子,这些书只能锁在自家箱子里。’”

 流落到这个荒野中的家庭,携带着一箱书,一箱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书,西式精装的、线装竖排的,各种各样的书籍,携带文明的记忆,陪伴着孩子的童年。这些书里,埋藏着这个家庭的悲伤记忆:

 “我打开她的书,总能从纸页中看到一篇红的或紫的叶子……我在一本烫金的大书中发现了一片苹果叶子,这个特别的书签经历了不知多么久远的日子,如今只剩下了叶络……我把它端在掌心里送给外祖母,她凝神看了许久。她大概想起了往事,眼睛里闪着泪花。”

 三、少年的游历记:童话的森林

 有评论说,先生生活在山东,山东是聊斋的故乡,所以先生笔下的自然也带有聊斋的神秘。我是不能赞同这样的观点的。聊斋是成年人的神鬼世界,那些树精啊狐狸精啊,都带有成年人的伤痛,散发着古老社会的霉味。把先生的原野类比于聊斋,曲解了先生的创作意图,对书中那些自然的精灵,也是非常不公正的。先生创造的,是一个具有童话特征的原野。

 先生笔下,这座森林万物有灵,一天到晚热热闹闹。两只上年纪的刺猬老姐妹坐在枯枝上拉家常,一个说:“我生第一个孩子奶水不足。”另一个说:“我的小儿子不老实,偷邻居家的水虫……”;从东北老林子里来了只母熊,到这里来寻找孩子,后来到别的地方找去了;獾有个坏毛病,太喜欢小孩子了,老獾找不到孩子玩耍,就独自坐在哗哗流水的小溪边,听脆生生的小溪淌水;鸟儿在树林子里吵闹,谈谈哪里的桑葚最好吃,哪家的宝宝出壳了,他们还知道树下走过了谁家的孩子;月亮天、喝酒天,上了年纪的野物找到老护林人和看海人喝酒,下五子棋;橡树是林子里最有威信的,它经历的事情多,遇到什么都不慌不忙,所有的树都听它的,它话少,说一句算一句;槐树和野猫是一伙的,合欢树喜欢小羊;夜晚的树林好像安静了,不,夜晚有一只鸟边飞边哭,还有一只母狐在抽抽搭搭抹眼泪,看着月亮祷告……

 孩子是天使,他们向自然敞开,向植物和动物的精灵敞开,他们的心灵宽阔得可以容得下灵魂之鸟的飞翔。

 “走在林子里,我们谈了各种树木花草的脾气和特点。我重复了不少外祖母的观点,指着一大片紫穗槐说:‘别看它们长不大高,可它们代表了荒野!’壮壮长时间看着,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正这时,远处传来野鸽子的叫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壮壮凝神听了一会儿,转脸看着我说:

 ‘这也是代表荒野的,我觉得这就是荒野的声音……’

 我以前没有想过。真的啊!就是野鸽子的呼喊,才把海滩和林子变得更大了,大到没有边缘。我深深地赞同。

 先生笔下,赋予了原野价值的,是孩童的心,纯洁的心灵给春天、星宿都分派意义,孩子在歌咏自然,并将这个永恒歌唱的自然深深的、充满激情的刻印在心中,让自然的精神在人心复活。

 四、外祖母的原野:爱和美的教育

 外祖母用她的慈祥、学识和善良,把残酷混乱、荒谬和野蛮的世界挡在外面,一点一滴型塑了一个热爱原野、热爱生命的少年心灵。在外祖母的教导下,少年形成了独特的、美丽的自然观。其中有两点非常突出。

 首先是一种万物有灵、众生平等的自然观。外祖母告诉我说,你如果对动物好,真好,就要依着它们的本性。“什么是本性?”我问。“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活法。”。

 文中讲了一个关于银狐菲菲的美丽故事在喂食中,和小银狐建立了感情,给它取名菲菲。后来,想把菲菲抱回家饲养。“我一阵冲动,用力把它抱在怀中,然后不管它怎样挣扎,一直抱到屋内,飞快关门。外祖母看见了,脸上是吃惊的神色。”菲菲奋力逃脱

 “这个夜晚我有些难过。外祖母安慰我说:“狐狸有狐狸的事情。”停了一会儿又说,‘再就是……它不相信我们。’

 ‘它会的!’

 外祖母摇头:‘不会的。我们当中有猎人。’

 ‘大家都不是猎人……’

 ‘不,只一个就够了。’”

 在这个森林小屋里,贪婪的猎人受到指责,罹难的动物得到救助。外祖母帮助收养了一只离群的大雁,还给它取名“老呆宝”,像对待女儿一样护着它。

 “老呆宝头转向墙角,有些害羞。‘啊,原来是女的!’我小声对一旁的壮壮说。外祖母疼爱地看着老呆宝咕哝着:‘大姑娘家,就这么一个人离开。哎,这个年纪啊!这个年纪啊!’”

 的世界里,各种野物都有自己的心思,只要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就连小小的蚂蚁都不是傻子,它们走到人的跟前,一对长须翘动着,其实那是琢磨什么,想明白了,也就走开了。

 学会了像外祖母那样看树和花草的“神气”,树木花草的脾性和神气,一一记在心里,不出错儿:大丽花是穿花衣服的闺女,爱大笑,胖胖憨憨的;山牛蒡一天到晚嘀嘀咕咕,嘴巴很碎;萱草的心愫最好,是不讲穿戴的美人……

 动物、草木,大概就是所有那些不能自我表达的东西,在面前,都有了神情和秉性,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它们各居其位,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只有放弃了人类中心意识的和外祖母,才能用清澈目光,平静凝视自然万物的姿态。而大部分人,由于贪欲和索取造成的干扰,已经没有能力接受来自荒野、深林的信息。

 其次,外婆指引给的原野世界,包含深刻的智慧,她为世间万物,分出了本性和界限。她用各种机会对孩子进行爱的教育。一面教育孩子认识自然,一方面,给予孩子文明的洗礼。视万物为友朋,引人类为同胞。

 在树林子里发现了云雀的小窝,这是一只比小孩拳头还要小的“草篮”,篮里静静躺着四颗带棕色斑点的蛋,那是云雀的孩子,蹲在窝前,天上的云雀一直在叫。外婆交代“你可不要吓坏天上的妈妈!你也不要摸窝里的蛋!”

 “她叹气:‘鸟儿和人一样,最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盼着它没病没灾地长大。’我说:‘它们一定会长大。’她摇头:‘老鼠、蛇、鹰,还有狐狸和野猫都会伤害它的孩子。鸟儿这一辈子啊,和人一样,真不容易。’我们很长时间不再说话,我想起了离家的爸爸和妈妈。”

 里,先生表达的自然观,不是对大自然的条件赞美,他用爱和悲鸣观照自然,含有深厚的人文韵味。

 中,讲了一个“空的鸟笼”的故事。这几页文字,堪称爱的教育的最美文字。在一个护林老人家里,看到了三只空的鸟笼。老人告诉,三只鸟笼里面,曾经分别养了画眉、百灵和黄雀,他喜欢听小鸟歌唱。后来,他把这些小鸟都放了:

 “‘它们哪里是唱,它们在喊、在说,说个不停,说自己的心思!’老艮头声音低下来,‘想想看,一只小鸟儿被关进了笼子,它一点办法都没有,砸不开也挣不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张大嘴巴喊冤,喊个不停!它们在诉说,要说出所有的冤屈……人不是鸟儿,他们一点都听不进心里。百灵喊到嗓子哑,画眉喊到嘴巴流血,小黄雀一直在哭,人还是一句都听不明白!……我们人哪,我们所有的人都对不起鸟,对不起林子里的生灵……’”

 这就是爱的教育、美的教育。通过这样的叙说先生以最好的方式,追忆了最好的人。这是一个作家,通过少年的回忆,为外祖母写下的赞歌。这是受过教化的文明人,给予荒野的礼赞。正因为有了爱和美,荒野才变得完整,万物的歌唱和沉寂才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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