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六年前的一件事。

这年春天，东李村村委决定修复村里的真武庙（本文人名和地名均为假借）。我朋友得知消息，叫我也参与竞争。真武庙破旧，大雄宝殿屋面漏水，配殿和厢房文革之前就已经被拆毁。钟鼓楼也已经垮塌，唯有山门保存得比较完好，但也得维修。文革期间，村里没仓库，于是在两边厢房位置上建起两座仓库。

竞争报价那天，由于村委领导根本不懂古建，错误地说，拆除两边仓库，不用拆毁地基。在原仓库地基上直接做厢房，又没厢房图纸。村委领导叫每家根据这个情况报个单价。三家竞争：王老板报价每平方九百元，陈老板报价每平方一千八百元，我报价每平方两千三百元。不知那两家怎么谈的，我在报价时特意提到仓库的基础根本与古建厢房基础不吻合。如果是我建的话，肯定挖掉仓库基础，重新挖厢房基础，并且我的报价按照我带来的施工图施工，还包括油漆彩画部分，青石铺砖地面等。因为当年按照我的施工图做工程，确实市场行情就是两千五至两千八，我想我报价两千三还是低于市场行情的。村委领导可不管这些，只看数字。王老板报价最低，当然就是他中标了。村委领导说我报价太高，接受不了，叫我离开。

经常有这种恶性竞争现象：许多建设单位在不是很严格的竞标场合，口头问竞争的施工单位：一个大雄宝殿价格是多少钱一平方，哪家便宜哪家做。这种问法是极不规范的，容易让喜欢欺骗的施工队得逞。因为：一个大雄宝殿，按照柱子或者墙外皮计算，面积为289.8平方米，报价4200元每平方，那么总价是121.72万元；按照台明计算，报价4000元每平方，总价是145.36万元；按照猫头滴水计算，报价3800元每平方，总价是156.33万元。如果只问单价作为报价的依据，那么显然第三家最便宜，按照猫头滴水计算的中标。结果这家利润最多，因为总价最高。将来中标的这家欺骗说，他做古建一直是这样计算的，就算建设单位不解，他也会以误会为由为自己解脱，从而得到工程的施工权。其实，严格来说，第二家按照台明计算比较规范，价格也合理。也有建设单位不懂，想当然地认为第一家按照柱子或墙外皮计算是对的。

王老板开工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东李村领导打来的电话，说真武庙让我来接着干。这怎么可能呢？三个月已经过去了，按照正常进度，王老板应该把真武庙主体修建完成，只剩下装修和油漆彩画部分了。但听到领导真诚的口气，我答应来看看。

原来，王老板拿来的图纸不知是以前被谁用过的民间老房样式，没有走廊，几乎没有油漆彩画，在原仓库基础上做。这还不算，每平方需要增加五百元。村委领导没表态，叫王老板先维修大雄宝殿。然而，王老板手下的工人干活技术水平太差，仿古青砖淌白灰不会干，做做拆拆。一个月后，王老板被东李村领导赶走。过段时间，东李村领导叫陈老板来继续大雄宝殿的维修。陈老板一边维修大雄宝殿，一边拿出自己设计的厢房图纸，要求按照这个做的话，每平方也需要两千三百元。一个月后，在铺大雄宝殿屋面黄土垫层时，不加麦秸草。村民疑问，回答可以不加。这是欺骗！任何一个老百姓都知道，就是每家每户的房子盖瓦的垫层都用了麦秸草，怎么可能不用呢？本来在厢房报价上陈老板就反悔加价，这时还明目张胆地骗人，结果，陈老板也被赶走。其实，这两家施工队故意钻了村委领导不懂古建的空子，以为进来后，送点礼，再加价。谁知这个村领导根本看不上那点钱，何况是给村里建寺庙。他们也担心冒犯菩萨。所以，这两家施工队落得被赶走的命运。

原来是这样。

村委领导参观过我其它地方做的工程，非常认可。现在他们担心地问我，会不会像以前的两家施工队那样骗他们：进来后，也会加价。他们再也不愿看到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回答按照我以前报的价格，一分钱也不加，签订合同。

工程完工后，村委领导非常满意。除了留质保金外，他们不但给我结清工程款，还特意给我一万元奖金。我想：这是对我报价诚实和干活认真的奖赏。

后来，静下来我也想过：当初我报价比王老板高很多，比陈老板也高一些。如果该村领导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挥舞着道德的棍棒，把我当作“骗子”凶狠地打走。那么这两家施工队被赶走后，他们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叫我再来做，或许他们会再到社会上重新找施工队，我也失去了一次赚钱的机会。所以说，我的诚实碰上了好的领导，才能接到工程，赚到钱。

这就是运气！没有运气，无论多么诚实，碰见头脑简单、道德败坏的甲方领导，也会落得悲惨的命运。后来，我真的就遇见了这么一次。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