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河

【夜郎河】yè láng hé 河，指天然的或人工的大水道。中国有黄河，古夜郎新晃有夜郎河。它是从贵州山上流下来的，外面人叫舞水河，夜郎人叫夜郎河，从头至尾440多公里。

从贵州山上流下来的那条河，外面人叫它舞水河，流经古夜郎新晃段，夜郎人叫它夜郎河，听来很亲切，好像是夜郎人自己的河。这条河是夜郎人的母亲河。

好多次去古夜郎新晃，都没有遇上夜郎河涨大水，前年夏天那次，下榻在夜郎河边一家宾馆，那天晚上整夜被夜郎河的涛声激荡无眠。我知道这是夜郎人的母亲河，一头流自母亲的嘴边，一头流进夜郎人的心窝。夜郎人躺在夜郎河的怀里，喝着夜郎河的乳汁，听着夜郎河的故事，一天一天的成长。多少年来，夜郎人靠着夜郎河坚强的生活着。风雨来了，从夜郎河那里取得饱暖；困难来了，从夜郎河那里取得勇气；痛苦来了，从夜郎河那里取得力量；压力来了，从夜郎河那里取得信心。

那晚那场大雨，将宽阔的夜郎河填满。我推窗往外看去，从千山万壑流出的夜郎水，一路坎坷，九曲回肠，有些船只像熨斗一样荡熨着浪尖，欲领受母亲的千般怜爱和万缕柔情。可是那晚没有，只有惊涛骇浪与夜郎人的呐喊。夜郎河在一分一秒地膨胀，占住了码头，占住了田野，伸出长臂与手掌，拍着夜郎桥的肩膀，搅动着夜郎水车咿咿哑哑地转，唱着千年的侗歌与傩戏，在歌声的垂钓中钩起夜郎自大的传说，诉说夜郎自大的误会。很多传说与故事，铭刻在两岸的石壁上，铭刻在我研究夜郎文化的记忆里。

没有地壳运动，没有雷电雨雷，没有山泉沟溪，也就没有夜郎河；没有夜郎河，也就没有夜郎码头，没有夜郎桥。在我下榻的客栈门前有一个古码头，原来极普通，如今修得很漂亮。码头有很多级石阶，是用青岩石砌的，十分坚硬，石阶两边装有很多盏灯，夜郎人叫它夜郎灯。那夜这灯一直亮着，照着码头边过往的夜郎人。听夜郎人说，平时夜里这码头很热闹，成为夜郎人的欢乐堂，在月色中，望着平静的夜郎河，个个都泛起圣洁的灵光。坐在码头上，摆着龙门阵，哼着拦路歌，吹着木叶曲，外地人听着，仿佛行走在歌乡里，带进了一个文明多情的夜郎王国。阵阵的山风，溪涧的甘凉，青草的鲜味，扑面而来。那山歌与情歌，一首首地在耳畔回响。唱歌先喝酒，歌随酒来，酒醉歌多。这情景与场面，我经历过，并且还做过一回夜郎王。做夜郎王的那晚，我醉在酒里歌里。夜郎河涨水的那夜，我感受到夜郎河的恐怖与神秘，那石阶一级级地被吞噬，那夜郎灯一盏盏地被淹灭，直到漫进夜郎的古街古巷。我惊恐不安地看着，想着在新晃夜郎当父母官的朋友，这夜我没有睡意，他也一定在指挥忙碌着，一定在踏波远行，拼命将夜郎河的淫威压下去，确保夜郎人的安全。我悄悄地下楼去，站在码头高处，任呼啸的河风将我的头发撩起，将我的衣襟撩起，将我的一腔思绪撩起。铁路大桥的灯在亮着，客栈楼里的灯在亮着，码头上的灯却被夜郎河啃熄，但夜郎河的洪水还在疯涨，疯涨到什么程度，我无法预料。面对夜郎河，我只能说夜郎河是多面的，有它的凶猛，有它的温柔，有它的清澈，有它的美丽。这是夜郎文化的波光浪影，是夜郎文化的呼啸呐喊，在文化资源就是经济资源的今天，夜郎河发挥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它可带来名与利，把虚幻变成现实，把抽象变成具象，把学术变成艺术，把尘封的夜郎变成鲜活的夜郎，让失落的文明与历史，在古夜郎新晃重铸辉煌。

新晃的夜郎人，不管乌江赤水、沅水柳江和蒙水盘江，或右江西洋江；不管历史错与对，十分自信地叫舞水河为夜郎河，管它且兰在何处，楚王讨伐夜郎，必经夜郎河。夜郎河的历史由夜郎人自己撰写记载，史学专家的弦外之音让夜郎河憋疯了，才涨这么大的水，发这么大脾气。它不是桃花汛，又不是龙船水，是夜郎女三月的潮，是夜郎汉五月的水，夏天的涛声是夜郎王的怒吼声。他背黑锅几千年，每天喝着自己酿制几千年的老酒，在醉薰薰中不小心将这坛老酒打破，流进了夜郎河。它的陡然充溢与奔泻，吞噬了礁滩，泛滥起浩荡之水，使整个夜郎大地弥漫着浓浓的酒味，成为了醉乡。

夜郎人喜欢水，更喜欢弄水，喜欢弄涨满酒味的水。五万年前，这里的夜郎人就与水打交道，与水交朋友，种植发明水稻，成为了水稻发源地。他们不怕水，与水有着很深很深的情结。他们在码头边打网捞鱼，捞出白花花的鱼来，捞出夜郎人搏击风浪的意志，捞出夜郎人忍辱负重的境界，捞出夜郎人一往无前的力量。他们望着夜郎河上被淹没的渡口，想起平时渡船摇晃的影子与吱吱呀呀的桨声，在摆渡人的身上看到了夜郎河的历史和夜郎人的艰难岁月。要想了解真实的夜郎历史，只能从过去的夜郎河里捞起片片记忆，捞起夜郎人生存的轨迹。

前方有一座铁路桥，架在夜郎河上，那里有走不完的人，有过不完的车，桥梁虽被洪水咬住，但古夜郎的历史依然清晰。它织起的却是另一种色彩，让夜郎人去探索夜郎河以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