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 堰 风 波  

  （新故事）

                      夏长阳

    在铜信溪和若水的电站工地上，同一天发生了围堰风波事件。

    这天下午，铜信溪电站的钟总和若水电站的蒋总，到总公司洽谈水电开发业务后，急冲冲地往各自的水电工地上赶。接气象台通知，五月上自有大暴雨，五溪河里涨水会超历史新高，总公司决定两个电站在主汛来临之前，巩固围堰，修好厂坝防洪墙，突击完成大坝建基灌浆工作。路上挂满果子的桃李杏柿，锦水和巫水两岸深绿的河柳枝叶，倒映在水中，河面如一块调色板，将赤橙黄绿青蓝紫涂抹得层次极其分明。这美的色彩，两位老总没有赏心悦目，牵挂的是电站的安危，是围堰的坚实。距离主汛期只有半个月，能否完成基建灌浆第一工程？严格严谨严明，求实求精求效的企业作风能否得到体现？时间就是金钱，作风就是效益，我们必须在这半月里严抓死管，打一场防洪漂亮仗，完成建基灌浆迎五一。突然间，两位老总的手机同时叫了：

   “喂一一，钟总，铜信溪电站的围堰进水了！”

   “喂一一，蒋总，若水电站的围堰停工了！”

两位老总虽不在同一辆车上，但他俩的手机是同一时间叫响的。

世上的事有偶然和必然。他俩一样大的年纪，一样大的职务，一样大的个头，一样是搞电力开发。钟总开发锦水流域的电力，蒋总开发巫水流域的电力，一个在西，一个在南。

钟总放下电话，催着司机将车开快点，蒋总也一样，拚命地催着司机。从怀化出发，路程一样远，都是下午5时赶到电站工地指挥部。路上的风风火火，竟让他俩流下不少汗水，穿在身上的T恤衫湿得焦透，不顾擦换，马不停蹄地奔向工地。一看场景，他俩都傻眼了，急得搓手跺脚。铜信溪电站的围堰真的进水了，施工队一帮人马站在围堰坝上发呆，施工队长见到钟总，跑上来报告：“钟总，我们不知围堰怎么会进水！”

   钟总两手扠腰，眼睛一盯，吼道：“还不赶快想办法堵漏！”

   施工队长倒抽一口冷气，贼头贼脑地说：“我想不出办法了！”

   施工队长的这句话，像一针青霉素针扎进了钟总的血管，受到了剧烈刺激，拉大嗓门，说：“你们想不出办法，今晚堵不了漏洞，明天卷起铺盖走人！”

   站在一旁的施工队员，见他们队长挨批评，闻声上来为他们队长打抱不平，说：“进了这个庙，我们就不想出这个门，烧香烧到底！”

钟总知道这个施工队有来头，赶他们走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钟总早想辞退这个施工队，一连两次都没辞掉，关键时刻皆有神仙出面保护。如果不再辞退，这个水电站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建成，工程一拖再拖，公司会被拖垮，丢进河里的许多钞票，也击不出几朵水花花来。

正当一筹莫展时，眼前的几个施工队员手持铁锹铁铲，高声吆喝：“同志们，收工喝酒去！”顿时，工地上100多号施工队员丢下手里沙石轮车，跟着大吼大叫着。一时间乱成一团，像散了窝的黄蜂。正在难解难分的当儿，钟总一手推开围观的村民，大喊一声：“谁敢收工喝酒，我就杀鸡给猴子看！”

这如雷灌耳的声音一下给镇住了。接着对施工队长说：“请你们来，简直是请鬼看病，你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施工队长挤眉弄眼地看了钟总一眼，刹那间变得嘴木了，脸吊了，半天吭不出像样的话来。回想着钟总刚才斩钉截铁的话语，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觉得钟总对我这个队长一点不满意，一点不信任，于是瞪圆了双眼，问：“钟总，你真的要赶我们走？”

钟总把嘴一撇，说：“今晚把漏洞堵住，抽干堰内水，我们还有商量余地！”

话音未落，施工队长的贼眉倒竖，脸色气得沙黄，“嗤”地一声，把没抽完的烟吐出半丈远，干吼着：“我就不信这个邪，赶我们走，除非太阳从西边出！”

钟总也不是省油的灯，脾气惹大了，用完锦江的水也泼不灭。此时，不知什么，他倒冷静了下来，不温不热地把这个墩墩实实的施工队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张四方脸盘上长着一双贼眼，短脖粗项上流着潲水般的汗，虽显示出一股豪气，但豪气中夹杂着令人不安的诈味。钟总不慌不忙地说：“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但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从明天开始，新的施工队伍就要进驻铜信溪，替代你们！”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施工队长把手一扬：“钟总，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你等着吃官司吧！

“对，我们在法庭上见，请走好！”

施工队长走后，钟总独自站在围堰坝上凝思着。好好的围堰怎么会进水，好好的水电局怎么转包给不懂水电技术的公司？这是怪事，这怪事弄得钟总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本是钢强铁汉的钟总，平时声音粗壮洪亮，风采雄奇，说起话来龙吟长啸，干起事来雷厉风行，靠硬本事打拼，在水电建设上没有打过败仗，这回却被这个豆腐渣施工队搅得苦不堪言。在这危难之际，总公司的几位领导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回头一看，激动得热泪盈眶。

再说蒋总回到若水电站工地，心情与钟总一样，气得半死。好好地围堰怎么停工？施工队长前来报告：“没有沙石与水泥，怎么施工？”

“运沙石的车呢？”

“车子进不来。”

“路上塌方？”

“不是，是村民设卡把路封了。”

“为什么封路？”

施工队长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不知道。”

蒋总将施工队长上下看过一遍，说：“你们怎么不找其他副总，疏通路面，排除障碍，非要等我回来？”

施工队长顿时呆住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不敢说副总的能耐如何，更不敢瞎说村民设卡幕后操纵者是谁，胆怯地借上厕所溜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蒋总，只见蒋总猛地转身朝指挥部走去。等他上厕所回来，蒋总带领几位副总去了设卡的路段。

冤有头债有主，对于蒋总的到来，村民设卡堵车有原因。村委几人面带笑容地迎接蒋总一干人，并搭烟给他们抽。蒋总板着脸孔，问：“你们为什么设卡堵车？”

几个村委装聋卖哑，扬起手做出点钞票的动作，笑笑地说：“这个没有到位，怎么让你们运沙石？”

蒋总纳闷，百思不得其解，说：“移民款不都给了吗？”

一个村几百号村民不闹，偏偏几个村委干部设卡。移民款已发到村里，怎么说移民款不到位，简直是胡闹！

蒋总吼过一阵后，几个村干部都没有上去顶撞，而是你看看他，他看看你，忍不住地捂着嘴巴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蒋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笑过后，一个村干部拉着蒋总往酒家走，边走边说：“蒋总，这回该吃饭了吧！”

走进酒家，刚落坐下来，村长从里屋走出来，笑嘻嘻地说：“蒋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该罚你的酒了吧！”

原来是当地村民感谢蒋总为他们修电站和及时发放移民款，村委想请蒋总吃顿饭，可总是被蒋总拒绝，惹得村干部生了气，才设卡堵车。

蒋总问清原因后，他发火了：“你们设卡耽误二个小时工程进度，谁来赔偿？”

村长笑着说：“由我们来赔啦！”

蒋总见村民如此热情，将满满的一杯酒倒进了肚子。吃完饭，走出酒家一看，工地上有几十号村民在帮忙围堰，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

蒋总顿生疑窦，问村长：“你们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村长嘿嘿一笑，呑呑吐吐地笑着：“暂且保密，无可奉告！”

若水电站的围堰风波总算平息了，但铜信溪电站围堰奇怪进水的谜底尚未揭开。当总公司接到铜信溪电站围堰进水的电话后，便尾随钟总赶到铜信溪。当晚连夜召开会议，查清进水原因，决定辞退这支施工队伍，起诉省水电厅转包违约，做好打官司准备。清况通报省水电厅后，谁料省厅一拍即合，同意辞退，不按时间，按施工进程结算打发走人。施工队觉得不划算，要与电力总公司打官司，结果被省厅一巴掌打了回去，打官司与我们打！

第三天，这支施工队刚刚离开了铜信溪电站，当天夜里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当地村民自发地抽干了围堰里的水，并说对围堰进水事件负责。原因是这支施工队不懂技术，进度缓慢，与村民多次发生冲撞，村民对他们极为不满。当得知指挥部两次辞退不成，村民们心生一计，深夜凿通围堰一个孔，造成围堰进水，促使辞退成功，为钟总撑腰。村长握着钟总的手，说：“钟总，我们是你的坚强后盾，大干苦干加巧干，尽早将电站建成，给我们带来光明！”

钟总面对这一切，会心地笑了。

铜信溪围堰风波事件总算解决了，若水电站的围堰风波却还是一个谜：为请蒋总吃一顿饭设卡堵路，造成停工，村干部竟让村民去赔工，村民也听村干部的话？

那天晚上，若水村民干了一个通宵，远远地超过了工程进度。蒋总十分高兴地要村长告诉他援助的秘密，村长当时不肯说，直到安全渡过主汛期，村长才透露：原来是村长与一个村干部打赌，村干部说蒋总对移民安置很到位，在这里建电站，是千秋伟业的事，应该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谁料请不动。那个村干部三气村长这个周瑜，气坏了村长，于是打赌：谁请来蒋总，我出一千元钱，请不来蒋总，你赔我一千元钱。三个村委干部背地私下商量，想出设卡堵路这个办法。开始，他们只想赌一阵子，只要蒋总赶来，立刻放行，谁知蒋总去了总公司，其他三个副总赶来说情，他们便以移民款补少了为借口挡了回去。二个小时过去，还不见蒋总影子，村长却在酒家门口呆着。钱是小事，输贏是大事，既然冒了险，再撑一阵，结果还是等来了蒋总。

三个村委于部贏了，村长输了，说：“一个诸葛亮敌不过三个臭皮匠。”村长语言一落，老老实实地将一千元钱交到了他们手上。

蒋总听罢哭笑不得，摇着脑壳说：“你们为请我吃饭打赌，设卡堵车使工程停工，这还是第一回遇上，下次不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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