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这盆万层山，原来在哪放着并没在意。有一天岳母把她摆到了餐桌尽头，再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忽然感觉餐桌上像是多了份温馨和香气，倍感食欲大增，边品尝粗茶淡饭，边欣赏着万层山；偶尔还边喝着美酒，边和她“眉来眼去”，不失一番惬意的享受。

     这一周，痛风老毛病又犯，主要表现脚关节红肿不能动弹，俨然一副躺下是好人，站起为“残疾”两面人生之相貌。一天24小时除了躺着看电视、看看书，偶尔上上网之外，映入眼帘时间最长、次数最多的便是这小小的一盆万层山了。由于床的位置和躺卧姿势，万层山对于我来说，不看也得看，何况之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除非闭上眼睛当然还要睡着，不然，他的影子依然晃来晃去。

    你，天生耐旱。即使不浇水，用手指弹击花盆发出清脆的铛铛响声很多天，依然看不到精神不振和打蔫的征兆。很像马齿菜，即便40度高温，水泥路面暴晒三天，也难以剥夺其体内的水分，把它放到土里第二天早上照样新绿又生。非常适合我这样的懒人收养。养花怎么变为收养？这不，前几天孩子临走的时候，因也喜欢这花，她姥姥随便掰了一条，用塑料纸一包撞到挎包里，高嫁到北京收养去了。

    你，中庸无华。世上有有刺有花植物，也有有刺无花的植物，还有有花无刺的植物。英雄所见，各有爱好。其实所谓有刺无花的植物，一般都会开花的，比如仙人球之类，只是花不耀眼，甚至花朵小的老人难以看到而已。花朵鲜艳而无刺，易遭外力特别是动物也包括高级动物的人的侵袭，如蝴蝶兰在大街和广场上摆放，必有专门人员站岗放哨；锋芒毕露而无花，也会使人们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甚至有的想亲近以示关爱，却换来了哎呀一声，并由此一朝被蛇咬，像她的祖爷仙人掌之类，便始终让我耿耿于怀。而万层山则不然，即便她不开花，本身那一座座绿色的小山头已经胜过花，关键在于她介于有刺和无刺之间，看上去满身是刺，摸上去又不伤人。大有穿着极为朴素、沉默寡言的学者，既有平易近人的态度，又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也大有山区姑娘的自然美丽，既有纯真的乡土气息，又不乏天然难抑的害羞；还大有林语堂文章的风格，既让人感觉读书如行水，又让人在合上书籍那一刹那如针扎幡然顿悟。尽管他们同属一大种族，也一样不能“唯成分论”和爱屋及乌的。

    你，形状跌宕。主干很细，枝干弯曲，很像加长了的倒挂金钟，又似软软的桑木货郎挑子，一头挂着小娃娃，一头勾住生活日用品的万国囊。当端起花盆走动和大风袭来的时候，会看到如货郎人跨越河流、攀登坡崖，人挑合一翩翩起舞一般。叶子既是枝又是花，很像百天可爱小孩竖起的手指，也像冬天草房檐下集成的琉璃倒挂，还像无数个毛毛虫挺直腰板乘坐神九争相飞向太空。这种错落有致，加上远近高低的视觉作用，便形成了独特的造型——万层山。尽管其造型不会有泰山的望日石、黄山的莲花瓣，但可任凭你想象和发散思维，天下山形应有尽有，更多的时候更像故乡的云、家乡的山。有一夜梦游醒来，窗外明亮的路灯，映衬着黑黝黝的万山层，就像木偶剧映演，透过无数枝叶的缝隙，将她彻底欣赏个够。一会儿像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一会儿像静卧的麒麟，一会儿像黎明即起的雄鸡。最后，还突然发现很像冀中星坐在轮椅上，怒发冲冠，两手举起呐喊的样子，原来是那晚看了北京机场爆炸案，很多人为之愤愤不平文章之后的感慨使然。

    几天病榻，一斗之室，难得有你陪伴；万花丛中，植物有灵，也忏悔过去对你的漠不关心。只是今天痛风渐好，可以坐下来描绘一下你的自然、大方和质朴。至于你通用的名字是“万层山”或“万丛山”还是其他，请不要怪罪我，真还没请教过专业人士。

    你本草木，天生奇状；枝虽有刺，自卫虚晃；人之所爱，自立顽强；干叶一体，释放能量；吸纳噪音，净化殿堂；奉献一生，荣德荣光。

                                                             2013.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