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探亲，老妈说我把她冰箱里积存的鱼肉都吃光了。她说这话时带着一点轻松，仿佛压在心头很久的任务终于有人替她完成了。

　　老妈一个人住，胃口又小，每样菜也就吃那么一丁点。阿姨做菜也犯难，多做一点吃不掉，剩下了她心里又别扭，可每天的餐桌上，她又坚持要有一个大荤、一个小荤、一个素菜。这是她几十年过日子形成的规矩，谁说都改不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说实话，确实挺难伺候的，但也让人看到她在独居生活里维持秩序、对抗孤单的方式。

　　今天她又打开冰箱冷冻层，发现还有八九盒小馄饨，冻了很久。于是希望我在回澳洲前尽量吃掉。我看着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盒子，只能苦笑，除非顿顿吃馄饨，否则真难消灭得完。但我也懂，老一辈人就是这样，他们跟冰箱的关系，像是跟生活本身的关系。东西多一点，她就安心；保存得久一点，她也不觉得累赘。

　　每一块排骨、每一条鱼、每一袋馄饨，都是她对岁月、对孤独、对不可控人生的一点点抵抗。她不是真的在意这些食物，而是希望她的世界有人来接续，有人来分担，有人来吃下她这些“计划里的生活”。

　　而我能做的，不过是尽我所能，把该吃的吃掉，把她心里那一点点的牵挂卸下来。

　　等到周日我再度拉着行李去机场，这些细碎的、琐碎的、带着爱与执拗的片段，大概会成为我回到澳洲后最柔软、也最心酸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