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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鲁迅《鸭的喜剧》的续集

(2018-09-25 17:32:37)
分类: 散文
        问鲁迅《鸭的喜剧》的续集
            精练,这是一篇成年人的童话,时至今日,我们读起来,仍然童心激动。尽管她已96岁了。文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连苍凉,连寂寞。
      精练而传神,1800字写活了那个时候的北京,那个时候的北京人,“我”、爱罗先珂、孩子们、仲密夫人、蛙鸣、荷池、小鸭、六弦琴……
       正是因为精练而传神,就一直记挂在心里。我记挂了几十年了,今天阅读,仍然记挂那些浅显的问题,并且希望还有个1800字的续集——
        “我”在哪里?
         爱罗先珂在哪里?
         那些孩子在哪里?
         仲密和仲密夫人在哪里?
         北京的夏天还有蛙鸣吗?
         那仅剩的四个小鸭繁衍到了第几代?
         仲密君所掘的供小鸭们游泳的荷池还在吗?
         对啦,还有寂寞,爱罗先珂式的寂寞还在吗?
         爱罗先珂的那把六弦琴如今在谁的手里,它还演奏曲子吗?
附:《鸭的喜剧》
        俄国的盲诗人爱罗先珂君带了他那六弦琴到北京之后不久,便向我诉苦说:“寂寞呀,寂寞呀,在沙漠上似的寂寞呀!”


      这应该是真实的,但在我却未曾感得;我住得久了,“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只以为很是嚷嚷罢了。然而我之所谓嚷嚷,或者也就是他之所谓寂寞罢。

       我可是觉得在北京仿佛没有春和秋。老于北京的人说,地气北转了,这里在先是没有这么和暖。只是我总以为没有春和秋;冬末和夏初衔接起来,夏才去,冬又开始了。

       一日就是这冬末夏初的时候,而且是夜间,我偶而得了闲暇,去访问爱罗先珂君。他一向寓在仲密君的家里;这时一家的人都睡了觉了,天下很安静。他独自靠 在自己的卧榻上,很高的眉棱在金黄|色*的长发之间微蹙了,是在想他旧游之地的缅甸,缅甸的夏夜。“这样的夜间,”他说,“在缅甸是遍地是音乐。房里,草间, 树上,都有昆虫吟叫,各种声音,成为合奏,很神奇。其间时时夹着蛇鸣:‘嘶嘶!’可是也与虫声相和协……”他沉思了,似乎想要追想起那时的情景来。

       我开不得口。这样奇妙的音乐,我在北京确乎未曾听到过,所以即使如何爱国,也辩护不得,因为他虽然目无所见,耳朵是没有聋的。

        “北京却连蛙鸣也没有……”他又叹息说。

       “蛙鸣是有的!”这叹息,却使我勇猛起来了,于是抗议说,“到夏天,大雨之后,你便能听到许多虾蟆叫,那是都在沟里面的,因为北京到处都有沟。”

        “哦……”

       过了几天,我的话居然证实了,因为爱罗先珂君已经买到了十几个科斗子。他买来便放在他窗外的院子中央的小池里。那池的长有三尺,宽有二尺,是仲密所 掘,以种荷花的荷池。从这荷池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养出半朵荷花来,然而养虾蟆却实在是一个极合式的处所。科斗成群结队的在水里面游泳;爱罗先珂君也常常 踱来访他们。有时候,孩子告诉他说,“爱罗先珂先生,他们生了脚了。”他便高兴的微笑道,“哦!”

       然而养成池沼的音乐家却只是爱罗先珂君的一件事。他是向来主张自食其力的,常说女人可以畜牧,男人就应该种田。所以遇到很熟的友人,他便要劝诱他就在 院子里种白菜;也屡次对仲密夫人劝告,劝伊养蜂,养鸡,养猪,养牛,养骆驼。后来仲密家果然有了许多小鸡,满院飞跑,啄完了铺地锦的嫩叶,大约也许就是这 劝告的结果了。

       从此卖小鸡的乡下人也时常来,来一回便买几只,因为小鸡是容易积食,发痧,很难得长寿的;而且有一匹还成了爱罗先珂君在北京所作唯一的小说《小鸡的悲 剧》⑷里的主人公。有一天的上午,那乡下人竟意外的带了小鸭来了,咻咻的叫着;但是仲密夫人说不要。爱罗先珂君也跑出来,他们就放一个在他两手里,而小鸭 便在他两手里咻咻的叫。他以为这也很可爱,于是又不能不买了,一共买了四个,每个八十文。

       小鸭也诚然是可爱,遍身松花黄,放在地上,便蹒跚的走,互相招呼,总是在一处。大家都说好,明天去买泥鳅来喂他们罢。爱罗先珂君说,“这钱也可以归我出的。”

       他于是教书去了;大家也走散。不一会,仲密夫人拿冷饭来喂他们时,,在远处已听得泼水的声音,跑到一看,原来那四个小鸭都在荷池里洗澡了,而且还翻筋 斗,吃东西呢。等到拦他们上了岸,全池已经是浑水,过了半天,澄清了,只见泥里露出几条细藕来;而且再也寻不出一个已经生了脚的科斗了。

      “伊和希珂先,没有了,虾蟆的儿子。”傍晚时候,孩子们一见他回来,最小的一个便赶紧说。

       “唔,虾蟆?”

       仲密夫人也出来了,报告了小鸭吃完科斗的故事。

      “唉,唉!……”他说。

       待到小鸭褪了黄毛,爱罗先珂君却忽而渴念着他的“俄罗斯母亲”⑸了,便匆匆的向赤塔去。

       待到四处蛙鸣的时候,小鸭也已经长成,两个白的,两个花的,而且不复咻咻的叫,都是“鸭鸭”的叫了。荷花池也早已容不下他们盘桓了,幸而仲密的住家的地势是很低的,夏雨一降,院子里满积了水,他们便欣欣然,游水,钻水,拍翅子,“鸭鸭”的叫。

       现在又从夏末交了冬初,而爱罗先珂君还是绝无消息,不知道究竟在那里了。

      只有四个鸭,却还在沙漠上“鸭鸭”的叫。

      一九二二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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