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晚，在翠花胡同，一出版社编辑请我吃饭。我们认识不久，但是很谈得来。

    所以，这天晚上的谈话刚一开始，她就讲了自己的烦恼。她说她刚上班一年，也就是说刚从大学的校门走出一年，对单位里的事特别不适应。她说，大学里本来就够复杂的了，没想到单位里的更复杂。

    我轻轻一笑，说：“大学里算什么呀？要算只能算小儿科。”

    她听了，连忙说：“不，单位里的才是小儿科呢。大学里，大家都是用心计的，现在的单位里没有心计，只有随便，想怎么就怎么。明目张胆地，毫不遮掩。物别是领导，简直是随心所欲，特别傻又特别自负特别自得。好好的一个出版社，越弄越糟。身边全是小人，出的主意都是坑他坑事业的，可是，他听了就信，信了就做。不但挣不着钱，反而大把大把地赔钱。我为单位担心，出于好意，提了几次意见，反而把我当成仇敌。太郁闷了……”

    我笑了，说：“说了你别生气，你这是活该。”她问：“怎么讲？”于是，我们有了下面的对话。

    “单位是你家的吗？”

     “不是。”

     “是他们家的吗？”

     “也不是。”

     “你以为他真的那么傻吗？出了馊主意就采纳，采纳了就赔钱。下回还接着采纳？我告诉你，所有公家赔钱的买卖里，私家都挣钱。”

     “这样啊？”

     “当然。”

     “那我该怎么办呢？现在更过份了，每个办公室都安装了镜头，表面是监督大家的工作，实际上是监视大家的言行，传出话来，说是一旦发现有讲领导坏话的，一律记在本子上……”

     “哈哈哈，真有出息……”

     “我茫然了，我不知所措了。”

    “其实出路是有的。你只要干好自己的，别的都不要管。我给你说个故事。有位著名演员，他的领导一向打压他。他不管，只闷头演戏，终于一部片子让他成了震惊世界的大明星。领导再打压，也没有用了。由店大欺客变成客大压店，单位里有了什么难事，都要他出头到省里和北京去办呢，他的领导见了他毕恭毕敬的。我们倒不一定要做成那样的大牌，我们做好自己，最起码图个省心，同时，也能多赚一些，提高生活质量。你们这样的单位有一天是非垮不可的，到那时，别人可都可能要饿死，而你则独生。”

    “真的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比如有一艘船，他的舵手拚了老命要往漩涡里开，拚了老命要往礁石上撞，并且，一手掌舵，一手拿刀，谁劝就砍谁。那你还瞎操什么心，还做什么忠臣？”

    “那我该怎么办？”

  “我已说过，那艘船从来不是你的，只是假装说是你的而已。因此，它是他舟而非我舟，你不如顺水推之成全他，也免得掌舵的拿刀砍死你。然后经营好自己的舟。这叫顺水推他舟我舟独自横。自横即自强，自强者无敌。” 

     “顺水推他舟我舟独自横……太经典了。今天没白请你，有收获。买单！”

     “别喊了，我已结过了。”

    “那好，下回吧。下一回一定要请高档的，你这句话太值钱了。顺水推他舟我舟独自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