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红玫瑰开满全球的日子。
昨晚,去姐姐家喝茶,回来时已经很久,回忆我们刚刚讲过的故事,久久不能睡去,简直是一部美好的电影。
这是甄叔叔和静阿姨的传奇。两人是我父母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父母的媒人。我们两家关系特别好。
1965年的时候,我母亲被派往效区的医院工作,每天要乘火车通勤上下班。那时,我们家住在八条的圈楼,离沈阳站较远。她很辛苦,我父亲也跟着劳累,早上,要到沈阳站去送,晚上要去接。
有一天,住在沈阳站的静阿姨提出要和我们家换房子。母亲很高兴,父亲说:“那不行啊,我们家的房子小,你们家的那么大?”静阿姨说:“差不了多少,换了吧。你们家孩子多,我们家就一个剑尘,房子大了,空。”我母亲执意要找她一些钱,她不同意,她说:“这是我和甄老师商量好的,要什么钱呀,不就多出那几个平方平方吗?”
这样,我们就搬进了民族街82号。静阿姨搬到了圈楼。那时,甄叔叔在南方工作,静阿姨在东北带着儿子剑尘过。他们长期两地生活。
我们家一直对他们心存感激,除了因为他们是我父母的红娘外,还因为他们执意把大房换给了我们。
1969年,我们两家分别同时被下到了农村,失去去了联系。回城的时候,我父亲找他们好久,也没有找到。
去年,我们终于在沈阳找到了他们一家。在快分手时,两位老人忽然说出了一个秘密——
静阿姨说:“其实,当年我执意要跟你们家换房,并不完全是为了成全你们。因为,我不愿听火车叫……”瘫在床上的甄叔叔,听了这话,眼睛忽然闪起光来。
静阿姨接着说:“我和你甄叔那时两地分居,每次他回上海,我都要到车站送他,每次我到上海看他,他也都要到火车站送我。火车一开,我的心就难受得不行。我那时住在沈阳站附近,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听火车叫。我一年四季都要门窗紧闭,我不敢听。后来,我搬到了八条,好多了。”
甄叔叔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紫缎子的小包。说:“打开,让他看看……”
静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吗,让孩子看?”
甄叔叔说:“他和剑尘一样的,就是亲儿子,讲给他吧,他会写,写成文章才好呢。”
紫缎子包打开了,我看到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小纸条,还有玫瑰花瓣。花瓣早都枯干了,但红如旧,香依然。小纸条很奇怪的,字迹如新,而且上面涂了腊。
“你还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我好想你。”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买了两张票,我偷偷跟着你,一直坐到沈阳站,看到你下了车,出了站台,我又了返程车……”
“你又走了,从此,我又回到了泪水相伴的日子,你想我吗?”
“亲爱的,我们的鸽子这回带去了一瓣玫瑰,刚开的……”
字体工整秀气,字字含情。
静阿姨说:“孩子,让你见笑了。那时,我们也年轻啊,每次离别,都是一次剜心的痛。邮信,不是弄丢,就是误期,我们等不得。后来,你叔叔就从朋友那里要来了两只信鸽,让它们为我们传递书信,写好了纸条,为了防止被雨水打湿,我们要在两面涂上腊。然后,放进鸽子脚上那个细细的管里,掌心放平向上轻轻一举,心也就跟着飞去了远方,那些年哪,我一听到空中有鸽哨,眼泪就成双成对落下来……”
甄叔叔听到这里,伏在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静阿姨的述说里,我得知,1969年,她以自杀的方式相威胁,一定要到甄叔叔的五七干校去走五七。组织上同意了。这样,她带着剑尘尘去了安徽。后来,他们全家回到了上海。晚年的时候,两位老人想念东北,就又在这边买了房。
甄叔叔从枕上抬起头来,说:“可惜,你父亲听不到我们的故事了,他要是听到,比你还要哭得厉害,他最是一个心慈面软的人。”
这是一个极度蔑视爱情的时代,然而,也是一个极其渴望爱情的时代。在爱情面前,政治显得那么冰凉,经济显得那么庸俗,军事。显得那么残酷,文化显得那么空泛。
爱情,是人类精神惟一的后花园。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把我的这一感想讲给剑尘听。他很同意我的观点,并说出了自己的一段故事,这就是我去年情人节发表的《老街,那张靠窗的桌》
这真是个爱情世家。
写到这里,举目窗外的蓝天,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只信鸽……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