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很老了，如雪的白发几乎淹没了我的头颅。

    那年春天的午后，我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泡好了年轻时一位朋友寄来的茶。我现在等着这个人来敲门。

    院子宽阔，偶尔会有三两个孩子飞跑过来，看手绘红荷的大肚子瓷缸里面的金鱼。我细看他们的小脸儿，很熟悉，像我儿时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我明白了，他们是我的后裔。但他们不大理我，只顾用笑声去震颤桂树上那些贪睡的叶子。

    我看完了颤悠的叶子后，忽然发现，有一轮雪月栖在树的冠顶上，似乎是在安静地等待。我想，这轮月由雪白成熟到桔红的那一刻，我的朋友就该来了。就像我年轻时在一个荷塘上空看到的那样，高高地照着我们。

    春日午后的日子，似乎很悠长，连黄鹂的叫也像烟一样，漫不经心地袅开去。我给壶里不断续上开水，并替我的朋友喝茶，然后，耐心地等待。

    忽然，听到孩子们的母亲喊他们回去睡觉，我在打了一嗑睡后睁开眼晴，这时，木门上响起清幽的叩敲。

    我知道，一定是我的朋友来了，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一轮圆圆的桔红正在树上亲切地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