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承认，在我潜意识里，有着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心理存在。

近期，每天都不由自主充满焦虑地开着车奔驰在回乡的路上，不再像以往那样开着音乐或听听收音机，以往的兴趣却成了心烦的源头，于是强迫自己专心看沥青路面黑色的不断伸延，不再听那些建立在低声部的烦恼情绪，或欢快的快速音型。

但我仍然不能控制自己去想，那些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比如父亲的身体，比如医院的病床，等等。

今年是父亲的本命年。

本命年要在腰间系一根红绳，除了避邪，还能删除许多不开心的事――记得要提醒父亲这样做，就是没想到，明明春节期间看到父亲腰间系了红腰带的，却正是在这个时候，父亲突然大病，辗转市医院、西京医院及唐都医院检查就诊，最后被告知的结果，已是晚期，已由胰腺扩散肝部及左肋骨，而且还呈继续扩散状态。

我想我是坚强的，得知结果大脑一直处在空白的边缘，但却时时记得告诉父亲配合治疗很快会好，也能在父亲面前展现平静表情和扼制奔涌的泪水――不能让父亲的信念倒塌，不能让父亲丧失求生的欲望，尽管内心的疼痛肆意碾过身体的每一部分。

从来都没注意到今年的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一抬头突然发现柳丝已经很长，今年的桃红柳绿映在眼里，只不过是枯燥的颜色，我的内心，感受不到春的气息，看不到黎明的阳光。全家人围在病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分担哪怕一点点的疼痛。

我深切地感受苍凉。这个苍凉，是岁月给予父亲晚年的赏赐，可能它已经在门口徘徊很长时间，只是没人觉察，包括父亲，趁着春节的喜庆，稍不留意，逆着美好愿望就破门而入。

冰冷灰色的被单下，父亲毫无症状地躺着，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间或有卧床不适和疼痛的呻吟，轻轻握住手，父亲便会慢慢安静下来，然后跌入沉睡。

父亲的这种迷睡与疼痛的感知降低让我不安――我知道，有痛感的父亲有着清醒的意识，我担心，沉迷深睡的父亲会慢慢远离我们……

 轻轻抚摸父亲的头发，一阵无法抑制的酸楚涌出来，转过头，用手背迅速擦去流下的泪水。

 强迫自己对父亲说，你要坚强一点，医生说，很快就能治好！

我把手插进父亲头发，慢慢的抚摩，我俯在他耳边说，等你病好了咱们回家，我给你买二胡，你年轻时就喜欢的……父亲迷迷糊糊地应着…… 

窗外，春寒肆意穿透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