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江边逛旧书摊
罗文华

　　湖南株洲，我以前乘火车曾经路过多次，但没有留下什么突出印象，只知道它是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市里住着一位著名的作家聂鑫森。株洲走进我的视线，是在几年前，经山东新泰书友阿滢先生牵线，株洲阳卫国先生寄来他主编的《书香株洲》一书，该书分“书香土地”、“书香故事”、“书香快乐”、“书香卷册”、“书香季节”五辑，汇集了株洲人与书的故事，这无疑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书。看了书，我了解到，主编阳卫国先生是中共株洲市委副书记，他本人喜欢买书、读书、藏书，是一个资深“书虫”。书里文章的作者，有专业作家、大学教授、媒体记者、政府官员、企业职工、独立书店负责人……不同的职业，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却有一个相同的称号——爱书人。在这本以书为主题的书中，他们分别讲述着自己真实的爱书故事。最打动我的，是宋才逢写的《竹书架》一文，作者讲述了自己的一段经历：20世纪70年代初，他与妻子从县城到长沙游玩时购买了一个竹制书架，回家时，因带着书架公交车不让上，他与妻子便扛着书架步行到火车站。然而，因书架体积超标，火车也不让上。两口子没办法，只好效仿铁道游击队去爬货车，幸好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守护货车的列车长，让他们坐上了货车的尾车。下车后，两口子又抬着书架走了十几里夜路，午夜回到家。妻子去做饭的工夫，丈夫已经擦好了书架，把家里那些心爱的书摆到书架上了……读了这本书、这些故事，我对株洲人肃然起敬，还有几分真诚的羡慕。
　　去年初冬在上海参加第十一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时，结识了株洲新闻网总监舒凡女史。她也是一个资深“书虫”，前不久，她家与我家都被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评定为首届全国“书香之家”。她多次打来电话，发来邮件，代表聂鑫森先生和阳卫国先生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今年在株洲举行的第十二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还特意告诉我，在株洲的湘江边，有我喜欢的旧书摊。我爱逛旧书摊，长期以来也关注城市书摊现象，研究书摊文化，舒凡的话，对我确实是一种诱惑。
　　今年10月下旬，我来到暑意未消、花红树绿的南国株洲，在参加全国民间读书年会之余，和与会的朋友们多次逛旧书摊。年会的主办方株洲新闻网、株洲市图书馆考虑得非常周到，特意组织一些摊主将旧书摊摆在会场门前，供与会者选购。主办方还让每位与会者在一个书摊上免费自选一本旧书，我选了一本《华君武漫画（一九八一——一九八二）》。此外，我买了一本《中国铜元大集》，戴晓波编著，介绍了广东、福建、江南、湖北、湖南五地的机制铜元，比较实用，值得翻翻。还买了一幅1959年印行的《广州市交通图》，品相好，信息量大，花了50元。同行的天津藏书家王振良先生看了一眼，立即说“好”。回来上网一查，有两家网店卖这幅地图，一家标价260元，但品相不好，图上有几个破洞；另一家的品相好，标价3000元。看来，这回我算是又“捡漏儿”了。
　　连续三个晚上，我和苏州来的王稼句，上海来的陈子善、陈克希，北京来的安武林、谭宗远、赵国忠，沁源来的杨栋，济南来的自牧，新泰来的阿滢，包头来的冯传友，福州来的卢为峰，西安来的崔文川，长沙来的吴昕孺，成都来的朱晓剑，石家庄来的张维祥，南京来的董宁文，桐乡来的吴浩然，十堰来的李传新等书友，在舒凡的引领下，来到慕名已久的湘江边的旧书摊，边淘书，边聊天。著名旧书版本鉴定家陈克希先生十分活跃，他主动帮助朋友把关，淘了四种版本书。他认为株洲的旧书价格比较便宜。几位书友逛到晚上10点多，各有所获，十分惬意，步行回到宾馆。
　　著名的“湘江边的旧书摊”，在株洲湘江风光带的一段边道上，由几十个书摊组成，一字长蛇排开，总共有数百米。对此，株洲市领导非常重视，市委副书记阳卫国经常来逛摊淘书，提出“要向法国巴黎塞纳河边上的旧书摊学习”，“株洲的旧书摊也要常规化，摆出名气来才好”，要求相关部门保护和引导市民的读书热情，维护好风光带的正常秩序、设施安全。“湘江边的旧书摊”自2011年形成以来，已成为株洲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景。
　　我曾看到过一位网名“书剑飘零”的朋友写的几句感慨：“我很庆幸，生活在一个有旧书摊的城市，生活在一个旧书摊能苟活的城市。来株洲工作已经八年，因为爱书，走遍了株洲城大大小小的旧书摊，认识了一个又一个爱书的人们。在我看来，一个旧书摊，不管其规模，不管其质量，它们就是株洲这个城市的一个文化因子，游荡在钢筋水泥、灯红酒绿的高大楼宇之间，为株洲保留了一丝书卷气……一群爱书的人，一群四处流窜的旧书摊，在新闻网的支持下，走到了一起，准备着用那发自内心的真诚、那绵薄之力为我们生活的城市增添一道靓丽的风景——湘江边的旧书摊……湘江边的旧书摊，在读书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城市的最光彩的名片。”在一些城市，管理者视旧书摊为洪水猛兽，他们真应该读一读“书剑飘零”这段话，这是一位普通市民的心声。
　　聂鑫森先生写过《株洲红火旧书摊》一文，对书摊现象认识得更为深刻。他说：“我在一个旧书摊上，购得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此书我当然早有收藏，但这是团结出版社1996年12月第一次印刷的版本，岂可错过？旁边一位年轻人问：‘何谓‘齐民’？’我说：‘‘齐民’就是平民。《史记·平准书》云：‘齐民无藏盖。’如淳作注：‘齐等无有贵贱，故谓之齐民，若今言平民也。’’我突然悟到，我购《齐民要术》，是‘齐民’这两个字，让我怦然心动。河西湘江风光带的书市，前来卖书、买书的人，不论职位高低，不论行业贵贱，不论男女老少，都是爱读书、喜藏书的人，‘齐民’之乐，全付于书！”
　　在湘江边逛旧书摊时，认识了也来摆摊的株洲读者书屋老板宋林云。他个子不高，看上去朴厚而精干，待人热情而诚恳。他邀请我们到他的读者书屋去看看。读者书屋开设在湘天桥步行街，在株洲众多卖旧书的书店中，它大概是存书最多的了，两万多册书把十几个大书架撑得满满的，还堆了一地，窗台上也堆着书。其中有“文革”时期的各种报刊，还有一些小人儿书。听舒凡等株洲朋友介绍，宋林云最让人佩服的一点，是他的勤奋、能吃苦、肯动脑筋。他只要掌握到一点旧书方面的信息，就会跑去收集，不论远近。他常常租货车去邻近的小城市和县城收书。本市的旧书摊、废品店、垃圾站他都跑了个遍。旧书业不好干，他店里的生意常常很冷清，收益甚微，但他依然苦苦撑持。读者书屋被誉为株洲最好的旧书店，被评为株洲十大书店之一，在网上也颇有名气。
　　我在宋林云的读者书屋和书摊上选了几本旧书，有刘凌沧等插图的《中国古代科学家的故事》、法国加布里埃尔·埃斯凯著《阿尔及利亚史》、“五角丛书”中的《超时代的发明》、里面夹着一张重庆旧公交车票的《中国地图册》，还有介绍福州文史风貌的《三坊七巷》。书友们一共挑了几十本旧书，结账时宋林云硬是一分钱也不收。双方争执了半天，宋林云说书友们回家后如果有自己写的书寄来一两本就好了。
　　在株洲参加全国民间读书年会期间，得到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赠送的书刊近百册，我都浏览了一遍。离开株洲前，我将大部分书刊都交给会务组，希望它们能在今后株洲建设书香城市中发挥一些作用。我只带回陈子善先生签赠的新著《纸上交响》、聂鑫森先生签赠的新著《话说名宅》、吴浩然先生签赠的新著《我在缘缘堂（初集）》、卢为峰先生参与编辑的《严复书法（一）》、崔文川先生设计的《长安笺谱》等几种图书，还有《湘水》、《越览》、《泺源》等民间杂志的创刊号。买的几本旧书，则全部带回家，作为在湘江边逛旧书摊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