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孔尚任妙用茶具
罗文华

　　小小的茶具，在清初两位著名文学家蒲松龄和孔尚任那里各有妙用：蒲松龄借助茶碗摆茶摊搜集创作素材，孔尚任则在作品里借助茶壶讽刺奸佞。
　　清代康熙初年的一个盛夏季节，在山东淄川（今属淄博市）蒲家庄大路口的老树下，一位三十来岁的文人摆了一个茶摊。摊桌上摆着一把茶壶，几个茶碗，还搁着笔墨纸砚。这位文人便是中国古代著名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
　　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蒲家号称“累代书香”，蒲松龄出生时正值明末清初的大动乱之时，家道中衰，家境维艰。蒲松龄一生刻苦好学，但却屡试不第，不得不在家乡农村过着清寒的生活，做塾师以度日。科场失意，生活潦倒，使他逐渐认识到像他这样出身的人难有出头之日，于是他将满腔愤懑寄托在《聊斋志异》的创作中。至康熙十八年（1679），这部短篇小说集已初具规模，一直到他暮年方才成书。
　　《聊斋志异》的故事来源非常广泛，有出自蒲松龄亲见亲闻，还有很多则出自民间传说，其中设置茶摊便是蒲松龄征集四方轶闻轶事的一个办法。他将这个茶摊设在村口大路旁，供行人歇脚和聊天，在人们边喝茶边闲侃的过程中，蒲松龄常常能够捕捉到故事素材。后来蒲松龄干脆立了一个“规矩”，哪位行人只要能说出一个故事，茶钱他分文不收。他通过这种途径搜集到许多故事素材，最后以自己的生活经验和丰富的想象力，将许许多多狐仙神鬼的传说修改﹑充实、创作成一篇篇小说。《聊斋志异》通过谈狐说鬼的方式，对当时的社会政治多有讽刺和批判。一把茶壶，几个茶碗，成就了一部古典名著。多年前我曾到淄博旅游考察，参观过蒲松龄故居及与蒲松龄密切相关的一些古迹，当地至今流传着蒲松龄摆茶摊搜集创作素材的故事。
　　蒲松龄虽久居乡间，但知识渊博，平素对茶事颇有研究。如他的《日用俗字·饮食章》，千字文章，就记载了多种茶点，至今还是研究明末清初山东饮食的重要资料。蒲松龄通晓中药，熟知医理，还能行医，他编写的《药崇书》，收载药方258个，其中有一种他在实践基础上调配的寿而康的药茶方。蒲松龄在自己住宅旁开辟了一个药圃，种植了不少中药材，其中有菊和桑，还养殖蜜蜂，并研制出药茶兼备的菊桑茶，既止渴又健身治病。菊桑茶由桑叶、菊花500克，枇杷叶500克组成。先用药碾槽碾成粗末，用蜂蜜100克蜜炙。然后用纱布袋分装，每袋5至10克。以开水冲泡代茶饮，每日两次，每次一袋。菊花有补肝滋肾、清热明目和抗衰老之功效；桑叶有疏散风热、润肝肺肾、明目益寿之功效；枇杷叶清肺下气，和胃降逆；蜂蜜滋补养中、润肠通便并调和百药。四药合用，相得益彰，是一剂补肾、抗衰老的良方。有研究者认为，蒲松龄就是将这种药茶义务提供给过往行人，请饮茶者讲故事。
　　与小说家蒲松龄同时代的戏剧家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又字季重，号东塘，别号岸塘，自署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孙。青年时考取秀才，以捐纳为国子监生。康熙皇帝至曲阜祭孔，听其讲经后十分赞赏，授国子监博士，任官户部主事、员外郎。他所著名剧《桃花扇》上演，获得很大成功，但引起政府的不满，被免官，归故里。《桃花扇》以著名文人侯方域和秦淮歌妓李香君的爱情故事为引线，描写了南明弘光朝廷覆亡的历史悲剧，以抒发“兴亡之感”。作者赞美了李香君为忠贞爱情而“碎首淋漓”、血染桃花扇的气节，尖锐抨击了弘光朝昏王当朝、权奸柄政的腐败政治，是一部具有爱国主义思想的优秀作品。
　　孔尚任喜欢饮茶，不仅写过很多首茶诗，而且以茶具入戏。在《桃花扇》第五出“访翠”中，复社名士侯方域和说书艺人柳敬亭一起来到媚香楼，拜访名妓李香君。众人雅集，饮酒赋诗，煮茗看花，柳敬亭便说个笑话助兴。他说：“苏东坡同黄山谷访佛印禅师，东坡送了一把定瓷壶，山谷送了一斤阳羨茶。三人松下品茶，佛印说：‘黄秀才茶癖天下闻名，但不知苏胡子的茶量何如。今日何不斗一斗，分个谁大谁小。’东坡说：‘如何斗来？’佛印说：‘你问一机锋，叫黄秀才答。他若答不来，吃你一棒，我便记一笔：胡子打了秀才了。你若答不来，也吃黄秀才一棒，我便记一笔：秀才打了胡子了。末后总算，打一下吃一碗。’东坡说：‘就依你说。’东坡先问：‘没鼻针如何穿线？’山谷答：‘把针尖磨去。’佛印说：‘答的好。’山谷问：‘没把葫芦怎生拿？’东坡答：‘抛在水中。’佛印说：‘答的也不错。’东坡又问：‘虱在裤中，有见无见？’山谷未及答，东坡持棒就打。山谷正拿壶子斟茶，失手落地，打个粉碎。东坡大叫道：‘和尚记着，胡子打了秀才了。’佛印笑道：‘你听咣当一声，胡子没打着秀才，秀才倒打了壶子了。’”众人听了，大笑。柳敬亭却说：“众位休笑，秀才利害多着哩。”他用手弹了弹茶壶，说：“这样硬壶子都打坏，何况软壶子。”侯方域悟出“软壶子”是奸佞阮大铖绰号“阮胡子”的谐音，不禁称赞道：“敬老妙人，随口诙谐，都是机锋。”一把茶壶做道具，将戏演得有声有色。
　　《桃花扇》中女主人公李香君的故居媚香楼，现为南京秦淮河畔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多年前我游历南京时，曾住过媚香楼对面的旅馆。在小巧雅致的媚香楼里，辟有茶文化展室，介绍中国唐代的煮茶，宋代的点茶、斗 茶，明代的泡茶等不同的特点。在这里人们以茶 会友，品茶论画，品茶吟诗，品茶赏花，品茶听曲，在了解中国茶礼、茶道、茶艺和茶学知识的同时，还可以观赏到历代琳琅满目的茶壶、茶盏、茶盘、茶碗、茶杯等茶具。这也可看作孔尚任与茶具有缘的一种历史延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