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花开         □ 闻章
河说

    命运问题是个老问题，据说西方古哲苏格拉底为了教育众人，做了一个游戏。他把一些学生带到一片果园，要求大家从果园的这头走到那头，每人挑选一只自己认为最大最好的苹果。不许走回头路，不许选择两次。
  众人穿过果园之后，苏格拉底问学生：“你们挑到了自己最满意的果子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作回答。一个学生恳求老师说：“老师，让我们再选择一次吧。我刚走进果园时，就发现了一个很大很好的苹果，但我还想找一个更大更好的。当我走到果园尽头时，才发现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就是最大最好的。”另一个学生说：“我和他恰好相反。我走进果园不久，就摘下一个我认为最大最好的果子，可是，后来我又发现了更好的。所以，我有点后悔。”
  “老师，让我们再选一次吧！”其他学生也不约而同地请求。
  苏格拉底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们，这就是人生，人生就是一次无法重复的选择。”
  真的不可重复。没有看到谁活到昨天去，没看到谁会比儿子年轻，所有的化妆品和整容术只能说明人的无奈和在无奈中的挣扎。我们得着了苹果是幸运，没有得着苹果也不能说就不好。
  只是心难以平和下来。
  我侄子考上了大学，只是这大学一般，他有点不高兴，觉得不够妥帖。我说，北大、清华、复旦等等是好，好虽好，但那是人家的。人家的东西再好，于你来讲是没有意义的。不用说大学，即是家庭也一样，克林顿家是一家庭，李嘉诚家也是一家庭，而门口修自行车的也是一家庭，咱家也是一个。家庭条件亦有好坏，但是，别人家的好坏与你无关，只有你自己的家庭才是你的。它好它坏都是你的惟一，你离不开，逃不掉。依此类推，工作单位、领导以及社会上的人，凡是与你有关联的，都是与你有缘的。凡是与你有缘的，都是最好的。因为只有他们才是你的，别人的再好再坏，都与你无关。
  我也是这样，我不能设想我有个比尔·盖茨那样的富豪儿子，也不能设想有个郎朗那样的天才侄子，你们或好或不好或更好我都疼爱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只有你们才是我的。
  道理如此，但有谁认可呢？
  突然我想说说河流，说说水。水真的比人聪明，难怪老子说“上善若水”。
  从黄河说起。
  黄河壶口瀑布好多人见过，壮丽极了。有朋友跟我讲述他们黄昏时分到达壶口瀑布时的情景，太阳已经没入山顶，天色暗下来，还没走到壶口，便听到了声若奔雷的瀑布响，那一刻他被震住，只觉得那声音铺天盖地朝着他包裹过来，他像只小甲虫被浪涛掩埋，过了好久他才从这种感觉中回过神来。
  入海口时的黄河也极美丽，但那是另一种境界，此时的它更像一位老人，慈祥、宽厚、没了脾性，所有的湍急、暴烈、狂躁，都化作了平和安详。一只只的渔船随意飘在河面上，太阳的光或者月亮的光散开来，与河成为和谐的整体。而面前那无边的海，是这河的延续，而又与这河不同。海如子，而河是母亲。正因为如此，河才这样慈柔。
  有一年坐飞机到银川去，在飞机上看到了夹在大山之间的黄河，从北向南，那样细细的一根线。这是在高处看，若是临近了看，定然是浊浪滔滔。当年一名老八路跟我讲过1947年他们东渡黄河的故事：已经是11月天气，天寒地冻，每个战士身上背着20多斤粮食和一杆枪，走到河边时都已经大汗淋漓。船上载满了人，快到对岸时，突然一块巨冰撞到船上，船翻了，所有的人都落下水，落下水的还有一匹骡子。这匹骡子救了8个人，先后有8个人揪住了骡子。骡子带着这8个人，奋力游到岸边，前腿着岸，猛力一窜，跃上岸来，随即倒地而死。8个人也已经快冻僵了，有担架过来，抬回到附近村子里抢救。船已经坏了，不能再摆渡。余下的人其中包括这名老八路，只好另找渡口，另找船。他们绕到另一个渡口，顺利过了河，再回到骡子上岸的这个地方与队伍集合。在他们返回原来渡口的对岸时，一个非常奇特的事发生了，他们养的一口老母猪和8只猪崽，在黄河里潜水跟行，跟到另一个渡口，又跟回到这个渡口，然后上岸来。来回有7里地，潜行无阻，犹如过江龙。不知黄河还记得这些否？
  待到到了银川，黄河却又是另一番样子：平和、清亮，如少女般清丽，似少男般单纯，岸边长满芦苇和蒲草，不是别人提醒，不以为它是黄河。
  在地图上看黄河，那是一条曲线，弯度非常非常大，从北向南跨了半个中国，这时你不得不感慨，何必要拐这么大弯呢？何必要拐这么多弯呢？这符合黄河的本意么？如果黄河有意志，有情绪，它会没有委屈么？它不会抱怨么？
  黄河好像专门是为人而流的，它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在给人们讲人生，沟沟坎坎都在讲，一湾一渎都在讲，“溪声便是广长舌”，不信你看它这样讲：
  青藏高原便是众河之母，你看这位母亲生了三个儿子：长江、黄河、澜沧江。小时差不多一样，每天在鲜花野草之间嬉戏、流淌，清纯无邪，无忧无虑。后来他们便选择了各自不同的道路，因为流向不同，所以境遇不同；因为境遇不同，所以命运各异。然而这三个孩子都是胜利者，他们都走到了目的地，实现了各自的目标，达到了自己的终极理想。
  河流以蓝色的大海做最后的归宿，所不同的只是途径。至于命运起伏高低，际遇或顺或逆，因选取的路线紧密相关。其实选取、选择只是一种方便说法，所谓的选择、选取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受到了诸多因素的限制，在诸多因素的参与下，只能如此。人也如此。人在一生中经常会面临抉择，选这个而不选那个，在当时是个必然，因为各种因素决定了你。最明显的莫过于男孩女孩找对象，种种原因，种种对，种种错，就成就了你和他。如果换一个，则可能是另一种活法。但那另一种活法没法兑现。职业也是，当你选择了一种职业，你就选择了一种活法。警察就得那样当，纺织工就得这样干，卖菜者就得起早贪黑。在这里，你就会遇到这个人，而在那里，你就会遇到那个人，而遇到这个人和遇到那个人是不一样的。但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你又不能比较，因为人生不能重复。
  还是以黄河为例，黄河东行，经后套而南行，因为地势，随顺自然。就像人生，有好多是不能选择的，比如父母，比如国度，比如城市还是农村、平原还是山区，这些就决定了一开始的不同。而开始的不同，流向就不会一样。生在北京的书香之家与生在深山的一个残疾人之家，这两个孩子的起点迥异，差距有如天壤。虽然如此，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两个孩子就必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人生变数不可思议，这里头有着难以说清的奥妙。在这里，人生态度自始至终起着决定作用：有出息的孩子，优越的家庭条件会使他如鱼得水，困顿的家庭条件会使他锻炼意志；孩子没出息，优越的家庭条件只能使他更颓废，而困顿的家庭条件只能使他更卑微。
  肯定，黄河也愿意早日到海，就像我们愿意早日成功一样。但是，河流入海的时间和方式是不能确定的，就像人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死和以什么方式死一样。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河流和人的态度却不一样，河流似乎比人更自如，更随缘，更深沉。而人是刻意的，刻意而不能如意，就容易着急。岂不知你越是刻意就越是不能如意，但好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人为什么刻意呢？也是因为着急。因着急而刻意，因刻意而更着急。人为什么着急呢？因为攀比。看到别人已经那样了，而我还这样，就着急；看到别人得到了什么而我没得到或者得到得不如他多，也着急；甚至别人长得比我胖或者比我瘦都会成为着急的理由。这就好比黄河与澜沧江，如若它们也来比对，也会着起急来。黄河觉得自己不比澜沧江差，为什么自己如此浑浊？澜沧江也会想，我也不比黄河差，为什么我就没有壶口瀑布？这样比的结果，是都会生出一肚子情绪来。人一着急，就会犯傻，人一犯傻，就会更着急。着急的结果是别的没得到，得到了疾病，得到了短命。
  河流不这样，河流遇到低处，就默默灌满它，然后前行；遇到高处，冲不过去，就悄悄绕开，照样前行，从不怕曲折，从不止步叹息。遇到四面都是阻碍，无处可绕，那就坦然面对，不急不躁，一点点积累自己、提升自己。一旦积蓄到一定程度，越过障碍，就有瀑布之壮美，就有排山倒海之力量。这样下来之后，曲折自成趣味，险处必是风景。
  因此人不要怕这怕那，凡是遇到的，都是最好的。为什么是最好的呢？因为它是你的。你的不好，谁的好呢？你看那黄河，也平淡过，也曲折过，也坎坷过，也壮美过，平淡是黄河，曲折是黄河，坎坷是黄河，壮美是黄河，通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黄河。黄河几次改道，改道还是黄河，没有哪点不是黄河！
  人生也该这样，遇到什么就是什么，平坦处，缓缓的；坎坷处，稳稳的；背运时，积累自己；好运时，展现自己。把挫折，看成是对自己的磨砺；把险峻，看成是对自己的考验；把赞美，看成是对自己的鼓励。嘲弄和辱骂，正好可以开扩心胸；栽赃和陷害，正好可以磨炼意志。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地位和金钱，都不算什么，算什么的只有心灵。心灵是肮脏还是干净，是慈悲还是自私，决定了人的高贵和低贱。
  河水流着，高山耸着，青草绿着，鲜花开着，人就在这里认识自己。
  一条河，就是人生的全部。一株花，也是人生的全部。
  自然中的所有，都不刻意。我们也不该刻意。

品水
张金牛

  “岳寺春深睡起时，虎跑泉畔思迟迟。蜀茶倩个云僧碾，自拾枯松三四枝。”众人还沉醉在古琴的静雅、悠远、清淡、若虚之中，如霜已经唱罢，静了约一分钟，木子玉才缓过神来，说道“伊人抚琴理红妆，秋色连波寒叶霜。一曲忆君肝肠断，莫问何处觅新裳”。寒文笑道：“木大哥又想偏了，霜姐唱的是南唐进士成彦雄的《煎茶》意思是说诗人春夜借宿于寺庙，醒来后感到口渴，不由得回忆起杭州虎跑泉畔那清甜的泉水和清香的茶味。于是诗人就请寺里的僧人代为碾茶，自己到寺外山林中拾捡松枝来煮茶。”木子玉笑着说：“又取笑我了，我是一介武夫，不过得请教一下，蜀茶是什么茶，为何又要碾呢？”此时如霜已用琴衣盖好古琴，缓缓走到寒文旁边，面向众人说：“今天相期以茶是品水，木大哥的问题我们有专题茶道课——《相期以茶之茶之前世今生》来解答，不过木大哥武学精深，我们都很敬佩，上次木大哥谈越女武学‘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实。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若滕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愎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其境界与茶道也是相通的，可见茶道与武学、禅学、道学、儒学都有相通之处，所以我们邀请乾元子道长，木大哥等高人给我们讲一讲相关学问。今天我们先请中国高级茶艺师寒文讲讲品水知识。”
  寒文环顾一周，缓缓说道：“水为茶之母，喝好茶先要好水，一个好的茶艺师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适合一款好茶的好水，是其茶艺水平体现，古人对品水很有讲究，唐代宗时期，李季卿到湖州当刺史，在维扬(今扬州)与陆羽相逢。李季卿一向倾慕陆羽，很高兴，便说：“陆君善于品茶，天下闻名；这里的扬子江南零水又特别好，二妙相遇，千载难逢。”因而命令军士执瓶驾驶船只，到江中去取南零水。
  陆羽趁军士取水的时间，把各种品茶器具一一放置停顿。不一会，水送到了。陆羽用杓在水面一扬说：“水是杨子江的水，但不是南零水！”军士说：“我乘舟深入南零，不敢虚报。”
  陆羽一言不发，端起水瓶，倒去一半水，又用水杓一看，说：“这才是南零水。”军士大惊，急忙认罪说：“我自南零取水回来，到岸边时由于船身晃荡，把水晃出了半瓶，害怕不够用，便用岸边之水加满，不想处士之鉴如此神明。”
  又传大文豪苏东坡有同样的本领，古人选水之严格可见一斑。唐刑部侍郎刘公讳伯刍。为学精博，颇有风鉴，称较水之与茶宜者，凡七等：扬子江南零水第一；无锡惠山寺石泉水第二；苏州虎丘寺石泉水第三；丹阳县观音寺水第四；扬州大明寺水第五；吴松江水第六；淮水最下，第七。
  陆羽评水二十等：‘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第一；无锡县惠山寺石泉水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峡州扇子山下有石突然，泄水独清冷，状如龟形，俗云虾蟆口水，第四；苏州虎丘寺石泉水第五；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扬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西山西东瀑布水第八；唐州柏岩县淮水源第九，淮水亦佳；庐州龙池山岭水第十；丹阳县观音寺水第十一；扬州大明寺水第十二；汉江金州上游中零水第十三；归州玉虚洞下香溪水第十四；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吴淞江水第十六；天台山西南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郴州圆泉水第十八；桐庐严陵滩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用雪不可太冷。
  后代又有很多人对天下水评定，方法不一，如陆羽取水轻者上，乾隆皇帝取重者上，但古人所评之水，因环境污染等，现已大多不可用，今天我们选用的杭州虎跑泉泡龙井，请诸位一试。”寒文说完，将西湖龙井轻轻拨进玻璃杯里，水烧开后倒入公道杯，待到八十度左右，倒入玻璃杯至三分之一处，缓缓摇杯，待茶水充分接触后，再将公道杯的热水高冲入玻璃杯到十分之七处，此时，清香扑鼻，众人已是心旷神怡了，寒文给每人分了一小杯，众人品后都赞叹不绝，木子玉说，每次相期以茶的茶道课都是让人如此回味无穷，下一次又是什么课呢，如霜接道：“下一次的课是乾元子道长的“茶与养生”。”大家非常兴奋，说：“太好了，道长一百多岁了，身体还那么好，早想听他老人家的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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