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分心的花园

——《园林》第一集导演 张舒

每次打开《园林》第一集的时间线都会有一种醉意。作为《园林》宏大叙事的开篇，第一集《仙境在人间》最初的想法是追溯中国园林与神话仙话之间的联系，在世间想象里勾连园林的前世今生。章华台、沙丘苑台，甚至酒池肉林都可能是会涉及的内容。无奈时间太过久远，这些传说中的园林前身也几乎没有遗存，想法难以实施，当其他分集已经成型出片的时候，第一集却迟迟不能下手。于是，退而求其次，现在的第一集相当于一部导读序言。看起来只是其他各集的精编合辑，可是对我来说意义大不相同。其他分集基本都是集中在中国园林的某一个历史时期，从现在的人和事还原中国园林当时的发展轨迹；而第一集就像是一部园林通史，在展示其他分集故事未尽之处的同时，还要有相对独立的思想观点。对于我这样一个新人来说，我既没有前辈们驾轻就熟的故事技巧，也没法给出像资深专家一样的行业观点，而且，像我这样一个从来没有住在园林里的人，要怎么去还原园林里应该有的生活状态，我对自己能否完成这一集充满期待，也充满怀疑。

对我而言，《园林》的创作经历是一场曲折漫长而且充满奇迹的旅程。从文稿到剪辑，第一集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我一直在想念两座花园，一座是苏州的艺圃，一座是姥姥家的小院。

初见艺圃并没太多感觉。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艺圃的水塘倒映着黄昏的天光，水边围绕着灿烂的油菜花，真的很美，可我并没有多么动心。之后的某天夜里，在随场工兄弟们转场艺圃搬运拍摄器材的时候，园区工作人员为给我们照亮，打开了延光阁的电灯。漆黑的夜里，延光阁金色的光影端照水中，我之前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安置好了器材，我们匆匆离去，延光阁瞬间又被夜色吞没。后来将近一周的实景再现拍摄都是在艺圃完成，在这座文震亨后人的庭院里，我们请香道专家指导我们复原了明式的香道礼仪，又极尽所能地还原了斗茶、挂画、清供等等这些明代文人生活中的场景元素，但我当时作为导演助理总是很难进入状态，古典生活美则美矣，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在从厕所奔向现场的时候，我用手机拍到了此生难以再见的景象。画面里是艺圃的水塘，一角是岸上的湖石，一角是天上的云影，而石头和云朵的形状几乎是一样的。旁边还有松枝，石上有苔痕，水里露出几株水草，微微泛着涟漪。这张当时发了朋友圈的照片，成了我工作走神分心的“罪证”，面对这张照片我总会想，或许艺圃的主人当年在水边放下这一块湖石，就是为了等天上那朵云彩经过呢？别人往往不以为意，而我总是自己陶醉其中，我觉得这样的经历是美好的，是值得的。我把这张照片设成了现在的电脑桌面，《长物志》说，“石令人古，水令人远，园林水石，必不可无“，这张“云石图”就是我的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