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顿北渐
(2025-01-03 21: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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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佛教史学 |
分类: 清心小品 |
南北顿渐的分立,始于神会对神秀一系禅法的抨击:“师承是傍,法门是渐”(注:《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续藏经》第1
辑第2编第15套第5册第434页。),
此后更形成争夺法统的紧张:“顿渐门下,相见如仇仇,南北宗中,相敌如楚汉。”(注:《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上2,《大正藏》第48卷第402页上。)从南北二系势力消长的形势来看,在7世纪下半叶和8世纪上半叶,神秀一系的禅风,几乎笼罩了中国北方,其势力与影响远在慧能一系之上。只是在8世纪中叶,
尤其是在9世纪中叶会昌灭佛后逐渐衰退,约至9世纪末趋于衰亡。慧能一系到了8世纪,在南方迅速发展起来,
马祖道一与青原行思等人尤其是临济、曹洞等“五家”,更把慧能禅宗推向一个新的阶段,更鲜明地张扬顿悟法门的禅风。马祖道一与青原行思二脉作为慧能一系的主要代表,后来日益成为中国禅风的主流,一直延绵至清朝。
我们从南北二系“发悟”的根据、对象、方法和境界,比较南顿北渐的异同。
中国佛教的顿渐对立始于晋宋之际。东晋时的般苦学者,一般都偏于以渐悟为基础的小顿悟说。他们把成佛的步骤、方法与菩萨修行的“十住”阶次联系起来,认为在菩萨修行的十个阶位中,达到了“七住”,也就是对“无生”(注:“无生”,意为因缘和合的一切事物无真实性,或者说,没有有自性的实在东西在生。)法有了坚定的认识,就是彻悟了,然后再继续修持下去,就能成佛。是渐进式的顿悟,称为小顿悟。如支遁、道安、慧远、僧肇等都持这种观点。竺道生(?—
434年)不同,他认为“七住”内没有彻悟的可能,只有到“十住”的最后一念“金刚道心”,也就是具有了犹如金刚般坚固、锋利的能力时,一下子断尽一切妄惑,才能得到正觉,成就为佛。这叫大顿悟。竺道生的顿悟说,为一时的骇俗之论,是中国佛教学者创造的中国化新禅道。
竺道生提出了顿悟成佛说。顿悟说的根据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莫不是佛的思想。
神秀(约公元606—706)一系的禅法主渐修渐悟。神秀认为,戒行禅修都离不开心,并说众生的清静心是觉悟的基础。清净心是与染污心相对立而存在的,是透过超越的分解过程而显现的。在世俗生活中,由于众生本有的清净心为染污心所遮蔽,显示不出,因而不能觉悟成佛。神秀强调,应该拂拭、排除染污心的作用、影响,也就是要制伏、泯灭一切情欲和世俗认识,以显示出清净心的光明、寂静,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众生还应当观心,即直观内省,以观照、觉察清净心的存在,来实现心灵自觉,这也就是“看净”。这两方面的禅法就是离念看净,或除妄显净。此系认为,排除俗欲,离开妄念,克尽染心,显露净心,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有一定的程序,需要次第修行,才能达到。也就是说,神秀一系是修持规范化、程式化的禅法,是渐进的觉悟方式。
慧能的顿教主张,是针对神秀一系的渐教而建立的。他反复地对顿渐的意义及其根据作出重要的界说。他说“法无顿渐”(注:敦煌本《坛经》[一六]。),“法即一种”(注:敦煌本《坛经》[三九]。),“法无不一”(注:敦煌本《坛经》[三五]。),这里所讲的“法”是就认识论上的本性而言,指每个人的自心都有不变的真如本性。慧能话的意思是说,就禅修的最后根据,即每个人的自心都有真心来说,是无顿渐区别的,南北两宗都是一样的。从这层意义上说,“教即无顿渐”(注:敦煌本《坛经》[三六]。),即无顿渐教法的区别。他还明确地指出:“世人尽言南能北秀,未知根本事由。……法即一宗,人有南北,因此便立南北。”(注:敦煌本《坛经》[三九]。)认为自己与神秀的心性理论基本是相同的,只是人在南北两地,便立南北两系。那么,为什么又言顿渐呢?慧能说:“何以渐顿,法即一种,见有迟疾,见迟即渐,见疾即顿。法无渐顿,人有利钝,故名渐顿。”(注:敦煌本《坛经》[三九]。)又说:“法无顿ィ擞欣郏约唇テ酰蛉硕傩蓿允侗拘模约拘浴!(注:敦煌本《坛经》[一六]。)这是说,人有利钝迷悟之分,根机有上下优劣之别,因而在彻见自心真性上也就有快疾迟慢的不同,这就是顿渐的根由。在慧能看来,所谓顿渐,就是见性的过程长短和时间快慢的区别。顿渐的区别实是由修行人的素质所决定的,利根,即素质高,悟道就快;钝根,即素质低,悟道就慢。慧能虽然强调人的素质高低对悟道的迟速起决定的作用,但又指出顿渐修证的基本准则——无相、无念、无住是相同的;另外,既有顿渐区别,相应地,修证方法也就有不同,慧能提倡“自性顿修”(注:敦煌本《坛经》[四一]。),声称“惟传顿教法”(注:敦煌本《坛经》[三六]。),这也就是说,慧能关注的是为利根人设计、提供的顿悟法门。
顿悟是慧能禅宗的根本法门。顿悟,悟什么呢?怎样悟呢?慧能提出了“于自心顿现真如本性”(注:敦煌本《坛经》[三十]。)的命题,认为顿悟的对象、内容是众生的真如本性。这种本性是含藏在众生自心里的。顿悟的方法是于自心顿现本性,也就是说,不是离开自心去觉悟,而是于自心上实现觉悟;不是改造本性后觉悟,而是本性显现就是觉悟。实现的方式是“顿现”,是顿然的,即刻就觉悟。《坛经》反复强调说:“若识本心,即是解脱”(注:敦煌本《坛经》[三一]。),“见自本性,即得出世”(注:敦煌本《坛经》[四二]。),此处所讲的“本心”与本性是同一涵义的概念,故此《坛经》也说:“识心见性,自成佛道。”(注:敦煌本《坛经》[三]。)慧能把众生的自心、本性与佛道三者沟通、等同起来,强调顿现自心的本性即成佛道,这表明他所重视的是如何使迷失在世俗情欲和一般认识中的心灵由迷转悟,直见自我本性,快速地显现众生本来具有的与佛相同的心性。
以心性本净,见性成佛为思想基础,在修持实践方面,慧能淡化了“戒、定、慧”三学中戒的重要性,并把戒定位为“无相戒”,“无相”是不具有相对的形相,“无相戒”是以离开一切定相的、坚固不坏的佛心为戒体的戒,是与禅合一的以见自性佛为内容的戒。慧能强调“以定惠(慧)为本”(注:敦煌本《坛经》[一三]。),并对定慧作出新的解说。《坛经》云:“何名为禅定?外离相曰禅,内不乱曰定。”(注:敦煌本《坛经》[一九]。)扩大了禅定的范围。王维《六祖能禅师碑铭》说:“定无所入,慧无所依。”(注:见《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4册第75页,中华书局1983年版。)定,并无固定形式,不限于坐禅,也不必念佛,只要心不散不乱,坐卧行住就都是定。慧,并无特定依恃,不是先有定而后有慧,定慧是一体的。这也就是“定惠(慧)等”(注:敦煌本《坛经》[一三]。),定就是慧,慧就是定,实质上,这是否定了由定发慧,是以慧代定,突出了智慧在修持中的决定作用。《六祖能禅师碑铭》在叙述慧能的定慧思想后紧接着说:“大身过于十方,本觉超越三世。”(注:见《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4册第75页,中华书局1983年版。)“大身”,即法身。这是以一心为法身,说此心的心量广大无边,犹如虚空。“本觉”,指众生先天具有的般若智慧,“超越三世”,就是顿悟。这是说,众生本来就具有般若智慧,人们只要一念心相应,就会实现顿悟。本觉的超越既不必要什么积累,也不受时间的限制。《坛经》[三一]云:“当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妄念俱灭,即是真正善知识,一悟即至佛地。”若能生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妄俱灭,就是真正趋入佛道的人,再一念悟就体知佛了。“前念迷即凡,后念悟即佛。”(注:敦煌本《坛经》[二六]。)这是慧能对众生的警告与期待,从这句话来看,可以说,坐禅、念佛、守心等一系列禅修方法,都只剩一念之转了,凡夫与佛的区别就在于一念之差,观念的转化成为禅修的根本。慧能为禅宗的顿悟说确立了基本观点。
慧能的禅修法门展现为“无念、无相、无住”三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