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起一样,秦名将蒙恬同样为君赐死,未获天年,虽然他的死缘于赵高弄权。
而更有韵味的是,两人死前,都为自己寻找到另一种无奈就死的原因。且看两人寻得的口实:
1、白起(武安君):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杀。
2、蒙恬:
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於秦三世矣……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白起寻到的是长平一战中,诈而尽坑40万赵国俘虏一案。也许是其时光飞逝,老之已至,倦战、恻隐之心增益。而蒙恬的理由是,自己主导修建了长城,绝了地脉。
显然这仅仅属于是一种无奈的表达。因为,无罪而就死,那悲哀令人痛绝。
事实上,与其说他们为自己寻找罪责,不如说是为秦帝王赐死寻找合法的理由。秦帝国虽然通过消灭周王室及六国建立一大统政治,但从夏、商、尤其是周王朝延续下来的血统论,并没有因为秦帝国的突起,而将普通人对等级与权威的信念荡涤殆尽。而且,随着大一统、儒家学说主流地位的确立,这种意识反而在后世被反复强化,即使是那些异族主导的帝国政治,其主流权威也被世俗社会所尊崇,只是在它们的
末代,反复歌唱一些“反甲复乙”的挽歌。
这是一种集体意识,背后有着延续久远的等级观念,可以上溯至远古时期,人们对天的尊崇,而后世的帝王正是所谓天子,是上天的代理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白起、蒙恬等历史风云人物的悲剧,更多是一种命运悲剧,所有的抗争都无法改变宿命。既然无法改变,那么,生死别离的一刻,不妨为就死寻找一个罪责,以减缓与外界的对立,也算“死得其所”,在黄土与青草之间,灵魂也许可以平静,可得真正安眠。
当然,上述理由,也不排除因太史公的笔法所致,毕竟他无法也不能看到白起、蒙恬就死的刹那。但即使如此,司马迁身处西汉,去秦未远,他骨子里不可能不渗透进同样的观念。
只是,不明白的是,他为李陵一案蒙受了不白之冤,为何没有在漫漫长卷中,为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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