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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2024-12-10 15:2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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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清水静流
         清晨,最热闹的就属是卢园了,有打太极的,有跳舞的,湖边成群结队的人在悠闲的散步。有一只狗头戴花结,系着铃铛,煞是好看。正在欣赏时电话响了,是一个高中时的同学老张打来的,说在灵宝焦村包了三十亩地种烟,急需两千元,我将钱转去后,又求我帮他运烟苗。反正退休闲着,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他。
         回到家里,将车后排座取下,在同学的指引下到文峪乡旺家村烟苗基地装上烟苗,直奔灵宝。到达烟田后,他指着一大块地说:“还有五、六亩地没栽上,现在人太难找了,你能给我干几天么”?继而明确表示一天一百元工钱。之前他曾多次打电话动员我也来这儿种烟,但总是担心赔老本,没敢去,今天实地考察一下也好。于是我明确表示来这里是帮他,不要工钱。
         这地方是灵宝市焦村乡常卯村,位于豫西西部,是黄土高原的东部。南边是山,北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直延伸到黄河边。
背影

         他在这里住在村委会文化大院的戏台上,戏台背后的过道有一被子铺在地上,这就是他休息的地方。这儿阴暗潮湿,堆放许多杂物,大白天蚊子也敢来吸你的血,我建议他用蚊香熏下,他声称自己皮厚,蚊子咬不动。一路风尘,我想洗一下,但找不到水,问他后,他说这儿没有水,用水需到村里用桶提。我要求他给我找个洗脸盆,他说没有,并说他四五天没洗脸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能再难为他了。

         我们高中时是同学,那时他是理科的尖子生。大学落榜后,当过民办教师,从事过食用菌、烟叶生产,会烧酒、制糖、做豆腐,还自学八字命理到县城给人卜卦,虽然都没有干成,但我对他的聪明才智还是欣赏的。去年他电话告诉我,用烟杆试种平菇获得成功,我觉得烟叶采收后,烟杆就成了废弃物,这项技术成果变废为宝,有广阔的市场前景,萌生退休后与他合作的念头。
         吃过晚饭,我从车里取下折叠桌椅,泡好茶,邀他闲聊,也顺便了解下他在这里的发展情况和当地的风土人情,可还没说几句话,他就开始玩手机,对我的问话敷衍起来。有茶才有话,我对他讲喝茶的好处,可他对茶毫无兴趣,他认为抖音是最好的东西,已经爱不释手了。我说抖音是新时代的精神鸦片,玩物丧志,不要沉迷其中,他一脸的不悦,反而认为我不用抖音,已落后时代潮流了,建议我也玩。我知道他不服人的脾气,再说下去他就会发火,无奈我撤了桌椅离开,让他给我找个地方去休息。没想到多时不见,就这样不欢而散。
         我随他到戏台的楼上,那儿倒是有几间房子,但是没水没电,到处都是灰尘,还堆放不少杂物,想必住在这里,老鼠会搅得彻夜难眠,于是我决定住在车里。这时他女儿提出他在村里租有房,让他将我带到那里住。到后我将屋里的杂物移出,打扫干净,将自带的被辱铺好,再次萌生与他交流一番的想法,示意他坐于床边。可没说几句话,就一头倒在我铺好的床上合上了眼,如同一尊大佛,目空一切。我忍不住发火了,叫起他,催他离开。他起来后,走到门口下台阶时,停了下来,慢慢地半侧身,每下一个台阶都很艰难,到院后“妈呀”一声坐在台阶上,片刻后摇摇晃晃进入对面屋子里。半夜里,听到他大声的呼叫,我急忙起身到院子,听清是他腿痛发出的呻吟声,于是安心的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进入烟田,他开机器在地里起垄,安排我随他女儿在地里栽烟,还有个憨子跟上我们浇水。我的活是用木棍在起好垄的地里戳个洞,她女儿将烟苗放在洞里,用土填平,憨子浇水。大家配合默契,中午时分,一大块地齐刷刷栽上了烟苗,望去心中十分欣喜。他女儿仰望一下天空,自言自语道:“天啊,快下雨吧”!之后对着我说:“今年这儿一直大旱,地里的烟苗死了补,天天补,太阳一出来,我就心里就发荒”。
         他起垄倒是慢了点,渐渐我们就追到了他面前,只有停下来,待他起垄后再去栽。我觉得这样误工,就去帮憨子提水,提高进度。下午,起垄机坏了,他摆弄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去阳平街购配件。他去后,我领着憨子用锄头除草起垅,由他女儿独自栽烟,虽辛苦点,但不误工。
背影         地里的草即粗又壮,根又扎得深,用锄头去除草,是极费力的活。太阳一露头,光芒如针扎在肩背上,不一会儿衣服就贴在脊背上。只要举一下锄头,脸上的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在黄土里,这时有一个问题引起我的思考:为何这庄稼不按时播种管理就绝收了,草却是斩不尽,除不绝,且枝叶茂盛呢?这说明在长期的进化中农作物的生命力在不断退化,草的生命力越来越强。渐渐感觉到地球生态进化对人类的生存是越来越不利了。
         待他回来时,长二百多米的二行地齐刷刷地整好了,他惊叹地说“我想你干活不咋得,没想到你干的这么快”!其实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自小跟着父母干农活,高中毕业后考了师范,后转行从事警察,与自己的职业相比,干这种活还觉得轻松。
         他修好起垄机,又开始了起垄,我们跟在他身后栽烟。他弓着背,赤着脚,双手托着扶手,随着机器的轰鸣,慢慢向前移动,不时地腾出手在脸上抹一把,那是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我想到了高中时老师对他的赞扬和同学对他的羡慕,他为何不去发挥聪明才智,背乡离井来到这里干他身体并不适应的重体力活?我细问后,他说:“没有本钱,啥也干不成。农民惟独种烟才可有利可投。自己与家人不和,远离她们还省心”。
         到地头时他顺势骨碌在地上,“妈呀妈呀”地叫喊着。我知道他腿疼多年了,做过手术,但没有根治,时常走路不顺畅。看他痛苦的样子,她女儿也不曾搭理他,他坐起来后,指着他女儿说:“要是我瘫了,你还高兴吧”?她女儿接上话茬:“你瘫了,还好呢!你坐推车,我推你,你就不再给我找麻烦”。他不吭声了,从一本书上撕下一页,卷一支烟,低头吱吱地抽着。听他女儿说,去年家乡许多人在这儿承包土地栽烟,都赔钱了,他赔了八千多元,是她给还的。“我在家里种了几年烟,对种烟这行不生分。在家里一家人种个十亩八亩的,轻飘飘的能挣个三五万,可因为卖烟,他把周围几个烟站得罪个遍。这儿的土地不适合种烟,今年别人都不干了,家里人都不支持他再干,可他犟得很,谁也阻挡不了。他身体不好,不帮他干又不忍心,搅得一家人不得安生。明年他要是还来这儿包地种烟,我妈就要找这里的村干部,碰死在村支书屋里”。我也劝他:“六十多岁的人,也该歇着了,三个女儿都成家立业,还能养不了你”?他女儿接上说:“你在家里给我带娃,我出去打工,每月不下五千元,比在这里强得多。本来好好的事,都叫你给搅了”。他摇头低声对我说:“自己没钱,伸手向下辈子要不是个事。干一辈子农活没攒下钱,想在这里大干一场,挣个养老钱,不给下辈添负担,可命运不好,干啥都没收获”。听他说在家里烧的酒,也卖不动。去县城买斛包,驾驶的三轮车撞上一辆轿车,赔了三千元。去年烟收后,回家生产密环菌种,准备种植天麻,今年来这里种烟,顾不上管理,菌种坏了,损失一万多。命运多舛,祸不单行,老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他懂命理,明知自己命运不好,但敢于与命运抗争,仅凭这点,也是难能可贵的。
          中午12时,准时收工,他驾驶三轮车行驶在一条水泥路上。这条路,他每天最少要走4趟,是他一生再也熟悉不过的路,也是他历尽心血的路。道路有许许多多的断裂,断裂处小草昂首挺胸,它们不惧车轮的摧残和脚步的践踏,尽管它们命中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但依然绽放花朵。
         下午4时,我们去地里干活。老远就看到她女儿头戴白帽,脖子隆着纱巾,在地里给早上浇过水的烟苗培土。路边盛水的铁锅里,尽是烟苗,是她提前送来的,以备下午烟苗不足。
         天苍苍,野茫茫,在这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黄土高原上,除了偶尔去水库钓鱼的路过之外,几乎见不到人。金黄色的麦地里有一簇簇绿色的树木,那是青冢。远处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这里因空旷而显得阴森凄凉。但他不惧,有时他夜里也住在这里,他习惯了这儿的宁静。他养了两只羊,空闲时,在地边砍下一簇枸叶,向羊场走去,两只羊听到他的脚步声,立马向他靠近,咩咩的叫着。他将枸叶放于地上,羊低头吃着,不时抬头仰望着他,他也望着羊,有了这天真可爱的生命陪伴,他也不再孤独。同时这两只羊也触动了他的灵感,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种烟付出很多,但不一定有收获。羊,只要给草吃,就会长出肥肉。这儿最不缺的就是草,田地边缘的草丛斩不尽杀不绝,烈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南边是水库,水库周边的草最为肥美,特别是枸叶,包含着奶一样的汁液。他曾对我说过,羊的繁殖能力很强,二只可变成四只,四只可变8只,五年后就是一大群。单从数学计算方面看,他十分正确,没有丝毫的错误,遗憾的是仅有的这两只羊都是公的,况且他行走不便,没有羊跑的快。
         夕阳西下,天地昏暗。到了收工的时候,他坐在地头,手指一下说:“我的鞋在那边,你去那里给我拿回来”。他能说出这话,几乎把我惊呆了,有了拂袖而去的想法。也许他认为我来这里是给他打工的,叫我干啥就得干啥。背影
         这时我想到秦时黄石公指示张良给他拾鞋的故事,我的这位同学从事易学二十多年,也许有重要的东西相授,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于是我转身到他自定的地方去寻找,可是怎么找也没找到。他觉得指望不上我了,一手按在地上,慢慢地弯腰站起来,一跛一跛的向地里走去。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凭他的智慧,如今开宝马、奔驰也不过分,可机会总是于他擦肩而过,一次也没抓住,难道仅仅是命运不好?他曾经对我说过,高中毕业后,高中时他的班主任当了校长,亲自聘任他到学校任教,因工资低,他业余时间贩卖猪仔时将猪仔放于教室后,引起许多教师不满,后来也离开学校。结合自己几十年的阅历和周围人们对他的评价,感受到人性修养比人的命运更为重要,人的修养是事业成败、家庭兴衰的关键,有什么样的修养,就有什么样的家庭和社会地位。人性修养是他的短板,这才是他命苦的原因,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晚上无事,在文化广场与几个当地农民闲聊。谈起种烟时,一个老头说“这儿的土地种早了烟熟不下,一般都是在麦收之后种,但麦收之后的烟薄,产量低,卖不上价,所以当地人不种烟。你同学身体不行,也没个好干家,地犁的浅,草长得旺,怎能挣到钱呢?这些年不光种烟不行,种什么都不行”。一个打麻将的妇女说:“一斤小麦一元钱,一瓶水2元钱,麦还没水值钱”。“我种了几亩西瓜,亩产6000多斤,自己很难卖,客商来一斤只给2毛钱,除过成本也落不了个啥,还不如把土地租出去”。通过与他们交流,我庆幸没听我同学的话,到这里种烟。根据政治经济学理论,现在的社会已是工商业时代,只有依赖高效的现代化商品生产才能获利,而农民的生产主要依靠体力,效率极低,想有高回报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农村落后农民贫困的原因。只有在工商业这一链条上运作,才有利可投。回到他的住处,我将了解到的情况和我的想法告诉他,可他不屑一顾,认为这里土地肥沃,具备生产烟叶得天独厚的条件,当地人不种烟,是他们不懂烟,在他眼里这儿遍地是黄金,决心要在这里大干四、五年,不但要种烟,还要在这里养羊、种平菇,一定要干出个名堂。很遗憾,他还沉睡在农耕文明的睡梦里,可工商文明的曙光已经到来,他却依然在沉睡。我不能照亮他,只能看着他怀揣坚定的信心,如虎落平川,孤鸣崤函。但愿他能得到上天的眷恋,在黄土高原上开出一朵绚丽的花,笑傲江湖。
          一连干了三天,终于把地里的烟全栽上了,心里甚是欣慰,可她女儿却无一丝欣喜。她告诉我:“栽烟是最轻松的活,栽完烟这只是给你捎个信,最苦最累的活在等你"。她指着下面一大片烟田说:“你看看,那地里的草半人多高了,得除呀,死的烟还得补呀,种烟还是靠天吃饭,一场大雨或冰雹,啥也没了。到了摘烟叶时才叫累死人,雇人多了管不过来,雇人少了干不过来。烤烟时寝食不安,稍有疏忽,前功尽弃。如果烟丰收了,买烟也得花钱拉关系”。此时顿感烟农获得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来之不易。
         第五天一大早,他的钱用完了,要回家办贷款,我们一同回卢氏。在车上我想针对他的缺失,讲一下“修身、齐家”的道理,为他摆脱困境抛砖引玉。可没说几句话,他就打着呼噜酣睡了,再大的颠簸,也醒不过来。进入市区,我怕走错了路,叫醒他,让他打开手机GPS导航,他说不会弄,我让他帮我辨别方向,他嘴里应承,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有高大的身躯,敏捷的思维,如同一头雄狮,本应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成为人杰,可总是沉睡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他曾说过,到了七十岁,好运就来了,我觉得他是睡到七十岁才能醒过来。
         到达卢氏,太阳刚刚爬上山头,卢园广场的舞曲,老远就能听到,优美的舞蹈正在进行时,细纤委婉的腰肢如蛇般灵动,实在标致极了,这些景致在周围高楼大厦的烘托下,构成一幅盛世图画。当我融入这个环境,在湖边漫步时,同学的背影不时浮现在眼前:他弓着背,赤着脚,双手托着扶手,随着机器的轰鸣,慢慢向前移动,汗水吧嗒吧嗒滴落在黄土里。“妈呀妈呀”的呻吟声不时在耳边回响。于是停下脚步,坐于石上,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想法用微信发给他,建议他读一读《易经》、《道德经》,一并发去自己的感悟《道德释义》一文,希望他领悟弱者道之用的道理,能从修身、齐家做起,把自己的品德修炼到一个新的境界,从此转运。

                                                                                     2024.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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