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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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酒消费者时间 |
文 / 孙洁
我们的视觉、听觉都有时代的印记,但我们却很少关注嗅觉和味觉的时代变化。
每年的巴黎时装秀引领着全球的时尚趋势,就像今年夏天如果你没有9分阔腿裤,秋天没有高领宽松毛衫就好像out了。高领衫80年代也很流行,阔腿裤亦不知道轮回了多少遭,这诠释了一种叫做“复古”的时尚。
葡萄酒也是一样。
从人类发现葡萄酒的时候,没有任何外来添加,也没有橡木桶陈酿,葡萄酒的香气就是纯粹的果香。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掌控欲的膨胀,葡萄酒的香气和口感多了很多复杂的包装,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自从世界微生物学之父路易·巴斯德(LouisPasteur)发现了发酵的现象,一门叫做《葡萄酒工艺学》的学科应运而生。所谓葡萄酒工艺学,就是在原料质量良好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将存在于原料中的所有潜在质量在葡萄酒中经济、完美地表现出来,而在原料质量较差的情况下,则应尽量掩盖和除去其缺陷,生产出质量相对良好的葡萄酒。
可以看出,根据这个定义,葡萄酒工艺学的研究方向有两个,原料好就尽量发挥本质,原料不好就要改良。正是因为有了理论的指导和科学的方法,我们有了纯度更高、表现更稳定的商业酵母及乳酸菌品系,更加严格可控及多元化的发酵与陈酿工艺,葡萄酒变得越来越好喝,这都要得益于葡萄酒工艺学的发展。
但是,往往科技越进步,人类就会越自大。
和所有学科一样,人了解的越多,控制欲就越强,自以为是从来就是“人性的弱点”。我们开始往葡萄酒里施加越来越多的人工干预,加糖加酸已经变成家常便饭,脱水脱酒精也在技术上变得可能,人工提纯的天然单宁和色素对我们来说更是不在话下。在我们大张旗鼓地“改造”葡萄酒时,我们逐渐失去了葡萄酒原本的味道。
事实上,我们真的了解葡萄酒吗?
到了今天,越来越多的酿酒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开始追逐风土,以最少的干预体现大自然最极致的馈赠 -- 高贵的果香和花香,似曾相识,原来葡萄酒也“复古”了。更有极致者,提出了“自然葡萄酒”的概念。
Jules Chauvet(1907-1989),博若莱酒商,被誉为“博若莱的苏格拉底”,他首次提出葡萄酒的酿造可以完全摒弃外源酵母、加糖法、过滤、添加酒石酸及添加二氧化硫。师从Jules Chauvet的Marcel Lapierre,继承了这一理论,并将其发展,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2004年出版的《自然酒的精神——MarcelLapierre的世界》(Chez Marcel Lapierre),让他成为自然葡萄酒的精神领袖,被业内誉为“自然葡萄酒之父”。
怎么回事,这不是和现代酿酒工艺学“可控”的理念背道而驰吗?
其实,和橡木桶陈酿的工艺一样,如何取舍,在于酿酒师对于葡萄酒的理解。
白马酒庄一直都用100%的新橡木桶,却从不妨碍其葡萄酒表现出的细腻果香和高贵花香。葡萄原料是否撑得起新桶,是小姑娘穿盔甲,还是战士披花掛?对于很多酒,也许大比例的旧桶甚至不用桶,还可以保留些许自然的气息,新桶对于它们来说,过于奢侈了。
就像勃艮第酒评家艾伦•梅多斯(AllenMeadows)说的:
“我评论酒,首先是质量,然后是风格,个人偏好先放在一边。有时候我说这酒使用了很多橡木,但是很平衡,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但做得很好。”
这就是说,你可以不喜欢这款酒,但你不能否认这是款平衡的好酒而给它打低分。葡萄酒品到这个时候,已经超脱了质量的因素,更多是风格的偏好,颇多了几分哲学的意味儿。
除却酿造上的风格转变,瓶中的酒,也在随着时间悄然变化着。
路易•巴斯德说这是个物理化学问题,而林裕森说这是个哲学问题,当然他们都同意,一瓶酒里,有着这个世上最复杂的美好变化。
很多顶级的葡萄酒都会有段封闭期,这个时候,第一重果香消失殆尽,而第二重香气却还没有发展出来,打开这瓶酒,往往会对这款酒失望不已,仿佛跌入大学刚毕业后的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好吧,经典的哲学三问。
事实上,我们真的不知道每款酒的封闭期到底有多长,越是伟大的葡萄酒往往越是难以捉摸,酒评人们正是在这种迷惑中,拨开迷雾,建立声誉,就像波尔多1982年份之于罗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勃艮第的2005之于艾伦•梅多斯(Allen Meadows)。
感谢世上那些有着悠久酿造史的古老产区,那里传承自父辈的经验告诉我们,很多酒需要陈酿很长时间才能上市销售,无论是在橡木桶里,还是在玻璃瓶中。
一瓶西班牙里奥哈的特级珍藏(GranReserva),需要5年。
一瓶意大利的珍藏级巴罗洛(Barolo),需要6年。
一瓶法国的茹拉(Jura),需要7年。
更不要提有着“生命之水”美誉的干邑,要知道,很多酒已经走过一个世纪的旅程,至今,还在橡木桶里呼吸着,馥郁芬芳。
时间,将所有的棱角磨得平和,葡萄酒,也在这时光的微风里,变得愈加风采照人。直到有一天,她开始有了疲态,不再顾盼风姿,不再明艳动人,渐渐模糊了轮廓,稍不小心,便飘散在唇齿的留香中,消失在舌尖的味蕾里,留下的,只是脑海里,那曾经的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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