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送失儿

——在重庆巡回演出的一个小片段

山城冬夜，街头浴着细雨。我们演完《全家福》之后，卸了妆、拆完景，照例在剧场门前整队集合。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路旁传来一阵小孩子沙哑的哭声。我们顺着哭声的方向找去，发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眼泪汪汪地坐在石阶上，呼寻她的外婆。

“这是谁的孩子？”“谁的小孩丢了？”四外，没有回声，夜雨中的重庆街头，静悄悄的，没有行人。

孩子越哭越厉害······

“小姑娘，别着急······告诉我们，你住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男声混合着女声，北京话夹杂着说不顺嘴的四川话，细心的安慰着。很久，孩子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怎样在剧场门口和外婆失散的情形。

“马上想办法送她回家！”这个任务交给了扮演丁宏的王瑛同志。王瑛根据小孩指点，抱着小孩去了。可走到这里，小孩摇头说不是；走到那里，小孩又摆手说不对，走呀、走呀，已经穿过六七条大街小巷了，还找不到家。他们已经迷路了。小孩又急得大哭起来。怎么办呢？王瑛忽然想起了舞台上的一句台词：“去找派出所啊!”这句话有效地启发了他，于是他又抱起孩子，向新的目的地走去。

雨声中，派出所的门开了，一位人民警察走出来了，问明情由，热情的接过了小孩。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可是，民警一把拉住王瑛，目光中涌者许多话······他似乎很熟识面前这位年青人。

原来，这位民警刚看过中央戏剧学院演出的《全家福》回来。他记起了王瑛是《全家福》里的演员。这时，他激动的说：“你们在舞台上演人民警察，为人民寻亲觅友；在舞台下也这样热情地为人民冒着夜雨护送失儿，真要谢······”

“没什么可谢的，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是人民的演员，也是人民的勤务员。”王瑛带着完成任务后愉快的心情告辞了。走不了几步，后面传来了小孩欢快的喊声：“叔叔再见!”王瑛回头一看，民警正抱着孩子向相反的方向急切的走去。这时，雨下的更大了。

“民警同志，明天再送吧！”

“不!你们是台上的人民警察，我们是台下的人民警察，急于为人民办好事的心情是一样的。”

《北京晚报》 第三版

一九六零年三月十九日

注1，《全家福》是老舍先生话剧作品。

  2，演出时间为1959年12月初。

  3，演出地点：重庆大梁子人民剧场（现剧场已

     废丶改作店铺）

  4，王瑛后改名王鹰，人们惯称“老王鹰”，入

     学前是志愿军68军文工团员，毕业后为中

     央实验话剧院演员，现年81岁，仍活跃舞台

     荧屏，是国家话剧院离退休党支书。年轻时

     趣事多多。有兴趣者等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