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肉跳看叼羊

    乌什县有阿克托海乡，乡里有柳树泉，柳树泉边有跑马场。跑马场有啥？叼羊。

     来过几次柳树泉，没有跑马和叼羊的柳树泉，是静态的风景，与世隔绝的美人，不  食人间烟火一般。好像尘封世纪之久。仿如神话之境。将热恋冰封的勇士期待。只有跑马的这一处，是预热的过门前奏。扔进了叼羊的这一瞬，是热油锅滴入了清水。就炸了锅里。

     这一天，许是有二十三匹马的叼羊。为什么不是十三或三十三？为着讨一个心灵的吉祥。这一次叼羊是闷憋两年的释放。这马们不止等待了两年，还等待了好几天，到了这一天还等了好几个小时，憋足了劲儿。连乡长的老爹都忍不住骑上其中的一匹征战回味一番。这马们四蹄嚯嚯，马上的人们摩拳擦掌，就等着一声令下，开始撕扯驰骋拼抢突围。

     二十三匹马和数十口子人出现在柳树泉边的这个跑马场，是一桩预谋。是一个意外。是一个事件。紧张。紧张。还是紧张。

     你只见注意事项的话音儿一落，一头羊扔入马群，所有的马和人都胶着在一起，挤成了一个疙瘩。有强势突围者掳羊突围后飞驰，用不了多久就被围剿。而后有球类比赛中常见的“传羊”，两个村的马仔们打起了配合。你只见那头白羊在马匹间抛过来飞过去，如羽毛毽子。快节奏的时候，无论抢夺还是传递，动作迅疾，迅雷眨眼，直看得你心惊肉跳。你只怕抢到的那人气力不足，又不肯舍弃，给拖下了马来，再给群马踩踏。真有这样的时候，就有惊叫连连，此起彼伏。你还怕那不服老的老人家，怎就这般的童心大炽？也抽冷子抢起了羊来飞驰？你怕拼抢撕扯的马群冲进了旁边围观的板车伤到了上面的老幼妇孺；你还怕一米多高的看台上的老幼妇孺一不小心掉下去；还有端着长枪短炮饕餮盛宴的记者们；你只见胶着的马群碰倒了跑道的水泥柱子，又有人抽冷子给挪开；还有晚了消息的马仔从四面八方往这一片地儿紧赶慢赶着来狂欢；你耳朵边听得书记乡长一声声说“没事没事”、说怎么也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说不能提前结束大家不愿意、你只觉呼吸不过来、、、、、、

      中间暂停的片刻当儿你试着拎了下那羊，一只手竟提不起。死沉死沉的一头白羊，竟掀起来这多兴奋热浪！想的是烤羊美味么？每日里吃着，并不稀罕；胜利的凯旋吗？集体的荣光？游戏的本能？过剩的能量激情宣泄？这一片天地的沸腾，这一片天地马蹄激起的阵阵烟尘，这一番撕扯拼抢驰骋突围逃逸围剿放弃和升腾，不是比网络虚拟里的活鲜淋漓？再看那二十多匹马儿，一个个大汗淋漓，有枣红的伊犁马，说是汗血宝马，顺着长长马鬃滚滚滴下的，果然像血，害人心窝子里疼。只想这游戏早点结束，快点结束。

      就像是遥远的一出戏，一下子切近地在眼前热闹起来。你将它镜头推远定格就与自个儿没啥关系，热腾腾的心就利马冰冻起来。你只见热闹的跑马场的旁边柳树泉诡谲的微笑，左边的芦苇荡如烟般缥缈，似有芦笛声悠远如泣如诉，与你心应和。右边的燕子山和托木尔雪峰都沉静地均匀呼吸，镇定自若。柳叶儿绿着，杏叶儿烧着，青天丽日的阳光下杨叶儿金币“咣当当”闪烁。

      阿克托海的果园里，香梨铺满了凉亭。烤肉串滋啦啦冒油，没闻到香气。向客人示范着手抓饭，也食不知其味。只惦记那一场征伐何时结束，有没人伤着。这一颗心就紧成石头，在那儿杵着。梗得人心里憋屈难受。

     快乐，莫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痛苦与快乐，门挨门住着。谁痛苦着谁快乐？你赶着太阳的马车逡巡复逡巡，并看不十分清楚，十分明白。时时有刀割你的心呢，如那些肉串，拿盐腌着，使火烤着。人吃着你的心呢，还说着笑着。你看得清那人的嘴脸么？你看得清什么？人哪里能读心呢？即便是心理学博士，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