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深处的“帝王牧场”

　  几年前就听说黑山村上游有个地方叫帝王牧场，很想去。去年7月到了黑山村，结果没能再往上走，这个想法也就落空了。
　　今年5月，天随人愿，我再次走进黑山村，想，这次总能成行的。
　　黑山村，行政上规范的名字叫喀让古塔格村，村子不大，人口不多，隶属和田县喀什塔什乡。由于地处昆仑深山，至今没有通路，交通依然以毛驴为主。
　　5月11日，我到了黑山村，14日，我踏上去帝王牧场的崎岖山路。

　为什么叫帝王牧场?我查了一些资料，也请教了当地人，其实这个地方当地维吾尔人称汗尼牙依拉克，翻译过来就是帝王牧场的意思。再就是这里海拔高达4500多米，且水草丰盛，牦牛成群，是黑山村最好的高山牧场。这个地区有许多人为的洞穴和地窝子遗迹，据说是当年帝王家族的采玉人所留，帝王牧场也由此而得名，流传至今。这和我最早对帝王牧场的理解有出入，其实，它并非帝王人家的专利，而是民间赋予它的一个神圣的尊称。
　　出了村，村口是一块面积较大的农田，田里主要种了一些小麦和大麦，村里人讲，种这些粮食主要是给牲畜储备的，而人吃的粮食都是从乡里用毛驴驮进来的。
　　我走在田间，见一位村民在地里劳动，她家的地种的实在很有特色。
　　这里的田是依山而开出来的，为了灌溉方便，村民从最上端修了一条渠，然后沿渠开出耕地，这样灌溉起来只要从渠上开出一道口，就可以灌溉了。即使是这样，相对平整的地可以，但是地也是依地势而开，所以，有的耕地为了保证整块地都能浇上水，就要在地里修很多曲折蜿蜒的小渠，看上去像一个八卦阵，环环相扣，水顺着这些渠沟，转来转去，最后，整块地无一遗漏的浇了一遍。这在外人看来十分有趣，细想又不得不佩服村民们这充满智慧的生存创意。

　
　　村里人告诉我，到帝王牧场，要走一天的时间，我和队友商量，争取用一天时间走个来回，为此，我们准备好了灯具，随身只带了一天的食品，轻装行进。
　　过了这块开阔地，就到了吾苏里苏，这里住着几十户人家，还有一个班级，有几个孩子每天都要从喀让古塔格到吾苏里苏这个班里上课，而这两地之间的距离是5公里。算笔帐：一个孩子一天一个来回，是10公里，一周5天，就是50公里。
　　去帝王牧场，吾苏里苏是必经之地，穿过这个村，渐渐进入了山谷，路崎岖徘徊，依山而走，或在半山腰，或在谷底穿行，而谷里，回荡着雪融水的奔流声。
　　这里也是玉龙喀什河的发源地之一。在距黑山村5公里的地方有一处三岔口，玉龙喀什河在这里分成了两个支流，一条十分凶险，曾吞噬过俄罗斯来此的探险者。另一支通往黑山村，浇灌了村里的农田，抚育着这里的村民。据说，只有这条支流里才盛产和田白玉。我们所要去的帝王牧场，就是沿着这条河谷而上。
　　我在村里的时候，就遇到两拨往帝王牧场上面的冰达阪采玉的人。他们怀揣着对和田美玉的渴求和财富的梦想，背着简陋的装备，历尽千辛万苦，克服高原反应，为了采到和田玉，几近痴狂。
　　在和田，因一块美玉而一夜暴富者有之，因苦苦寻求美玉无果而终倾家荡产的也不为奇。但发财的梦一但侵入到大脑，是不会轻易被否定掉的，它将付诸行动，期望着自己成为被上帝关爱的人。
　　路在我们的脚下蜿蜒延伸，迎面的山坡上出现6、7个黑点，一个牧羊人赶着几头牦牛在寻找一处理想中的草场。嗒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多而杂乱。果然，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脑袋，接着是马的脑袋，不一会儿全部展现出了，一个二十多人的队伍，他们或骑马或骑驴，在一块开阔地里，趟出一溜浮尘。
　　这是大山的子民，他们居深山，简出行，看他们的肤色，已经与这里大山的颜色融为一体了。一个老者骑在驴上，宽大的黑袷袢里，小孙子从里探出小脑袋，四下张望，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这个外地人。
　　我友好地与他们打招呼，他们纷纷回礼，和蔼地笑，展露出山民的淳朴。我同他们简单地交流，得知，他们是到黑山村参加一个葬礼。这使我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会一次遇到这么多的人。要知道，这里的人一家距另一家是很远的，他们一些人尽管在村里有房子，但很长时间都是过着游牧生活。只有遇到婚礼、葬礼或重大节日，才可能全村人来次大团聚。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海拔在不知不觉中攀升，我们已经可以站在一处山腰俯瞰山谷里金鹰的盘旋。一路上，我见到两种鹰，一种是秃鹰，很凶的那种，见到秃鹰是一种幸运，因为不多见。另一种是金鹰，所谓的金鹰，是我给它起的名字，这种鹰大部分羽毛是金黄色的，看上去很是漂亮，在这里也很常见，至于它的学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就自作主张地给它起了个名字，应该是鹰里的一种吧。
　　我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金鹰，它在空中翱翔地身姿，着实让人浮想联翩，难怪有的民族崇拜鹰，也有的人梦想着自己化作鹰飞翔。的确，鹰这个飞禽中的猛者，代表的是一种强大和勇敢。
　　天气越来越糟糕，远处的雪山时隐时现，水气形成的白色雾团飘到头顶，就是一阵雨。我们已经连续走了4个小时，体力消耗很大，找一个避风处，决定停下来进餐和休息。
　　一边进餐，一边看着身边的景色，一边想着充满神秘的帝王牧场。五千多年前，和田玉就流入中原，帝王牧场何时得名?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也有千年的历史。古代君王都知道和田玉，并想尽办法获取和田玉，我猜测，帝王牧场应该是当年帝王们的采玉工在此采玉的一个大本营或基地什么的?
　　
　
　　
　　
　
　　

      想着帝王，嚼着方便面，采得美玉归的念头又涌了出来，手又不自觉地翻弄着身边的石头，梦想着自己能有一个惊喜，那怕是用自己的惊叫吓自己一下!可惜，这样的机会自己也没能获得!最后，我寻到一块卡瓦石，又把它扔进河里，祈祷着若干年后能化作一块美玉，当然，还要被我拣到才能作数。
　　天空的水气越来越重，起风了，气温明显下降，我把脱下的外套又穿在身上。休息了半个小时，体力恢复了一些，下面要爬上眼前这座山。事实是：在爬这个山头中，我多次停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想自己完全低估了这座看上去不算高的山头!

     终于爬上去了!眼前豁然开朗，5月，一个牧草还不算丰茂的草场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牧场。
　　慕士塔格峰隐现在云雾里，覆盖着积雪的山头努力想展示自己的雄伟，就在它脚下的帝王牧场，偶尔传来一两声小羊羔的叫声。这里海拔有4500米，没想到的是，草场在脚下是软绵绵的。草场上，有一处泥巴房子和一个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的用塑料搭建的地窝子，泥巴房子前，两个孩子在雨里玩耍，看到有陌生人造访，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用生硬的汉语说着“你好”。我问他们，家里的大人哪里去了?他们告诉我说到黑山去了。我才想起，村里的丧事，也许在路上，这家的主人已经和我们相遇，知道了今天我们的造访。孩子把我们引到地窝子跟前，掀起门口的塑料钻了进去，我们也跟了进去，原来，地窝子里还睡着年龄稍大点的一男一女，这里的羊是自由的，不需要看管，又在下雨，也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通常是没有人在外面的，只有躲在地窝子里，要么呆坐，要么睡觉。

     在帝王牧场，有几处废弃的地窝子，上面还保留着用细棍编成的支撑塑料布的骨架。其实，如果有采玉人走到这里遇到暴雪或其它恶劣天气，只要往上面盖上一块雨布，下面铺上毛毡就可以遮风挡雨了。
　　面对慕士塔格峰，左侧，是玉龙喀什河，沿河谷再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就到了玉河源头的冰达阪，这里海拔达到5600米左右，一些怀揣发财梦想的人就在这里的冰层下寻找着美玉，以期实现一夜暴富的美梦。
　　羊肉我却念念不忘。好吃!

     对面山坡上传来呱呱鸡的叫声，想一睹其尊容，结果连呱呱鸡的影子也没找到。而山坡上有很多移动的黑点，那是羊在吃草，突然想起一个段子，说：这里的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而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羊的羊肉，吃起来味道的确不一样，就连肉的颜色与平原地区的也有很大的区别，这里的羊肉精瘦肉多，颜色暗红，属肉中上品。我原不太吃肉，但对这里的

这就是帝王牧场，细雨中我站在草场中央，仰起头，深深呼吸着草场的气息，千年的枯荣，似一幅深邃的画卷，途经这里的过客，讲述着不息的传奇。

帝王牧场，何等大气的一个名字，谁听了，能不为之充满向往?置身其中，我感到，我的血液不是沸腾，而是变得蹑手蹑脚，怕的是惊扰了这里的静谧，这是个神圣的地方，来的人，应该匍匐在这里，把自己与大地彻底的融和，静静地、虔诚地聆听自然的声音。片刻的反思，也将是对自己的一次非常了不起的精神的升华。人的终结难道最终不还是回归到自然中来吗?

告别帝王牧场，我走走停停，一再回首，似乎有很多割舍不下的亲情。远处的金鹰在空中盘旋，金鹰很幸运，它有山的依恋。而人成为不了金鹰，但人心里可以装着像山一样的爱。

     雨越下越大，等我们回到村里，身上已经被淋透。本以为很晚才能回来，结果下午六点就回到了村里，九个半小时的徒步跋涉，回到村里才感到身体真的很累很累了，草草吃了些东西，我便钻进了睡袋。一觉醒来，窗外阳光灿烂。我赶紧走出室外，远处原来积雪融化完的山头再次被积雪覆盖。哦，帝王牧场也披上雪的面纱了吧，或许更显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