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me Vals, by Peter Zumthor.

有这样一个地方，如藏在深闺中。神往已久，千山万水寻了去，到了近前，却没有进去。

瓦尔斯温泉酒店Therme Vals---瑞士有两个地方吸引我重回，这里是其一。

温泉酒店位于瑞士东南山谷的瓦尔斯Vals小镇上，此地距南部最近的意大利边境不过十几公里。瑞士很多地方都是这样，一路上随便经过的市镇乡村，细看一下地图离国境线已经很近了，使得在瑞士境内的旅行有如坐碰碰车的感觉。Vals小镇人口不过千人，以温泉著名。而它真正声名鹊起正是自1996年这座温泉酒店落成开业后开始。

籍一个名建筑带动起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地方颇有几个典范，如之前已经介绍过的位于法瑞边境附近法国上索恩省的朗香教堂，列在must-visit list上尚无缘拜访的位于西班牙北部一个酒庄的德瑞格尔侯爵酒店Hotel Marqués de Riscal等，以及位于Vals的这座温泉酒店等。这些建筑的特点就是身后都有一位声名显赫建筑大师。较之朗香的设计者柯布西耶Le Corbsier和酒庄酒店的设计者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的明星气质，温泉酒店的设计者彼得•卒姆托Peter Zumthor俨然是一位出尘的隐士。

这位出生于巴塞尔的建筑师现年七十二岁，至今作品数量不多，且体量不大，几十平方米的小教堂，几百平方米的博物馆等等，多数位于瑞士境内。2009年卒姆托获得普利茨克奖后，瑞士之外的项目开始多了一些，体量也大了些，但仍不改他对于项目的精挑细选和慢工细活的节奏。他的建筑强调地域性，重视材料、空间与光线，而非形式。他的每一栋建筑，几乎就是生长在那里的感觉。

照片上的卒姆托清矍安净，花白的头发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身形神情绝无七十多岁老人的龙钟之态。眼神更是清澈笃定，这几乎是建筑大师的共同特点。本行业是少有不用受年龄困惑的职业，大师一级人物许多成名晚且长寿，八九十岁还在创作的大有人在。常年脑力体力意志力的淬炼，加上过人的洞察力与丰富的见识，这个职业的成熟与圆满非到暮年不可。那眼神中的清澈笃定，是千帆过尽的洞明，是毕生的修为。若有人对老年生涯心怀绝望，那么请看看建筑大师们的照片，你甚至不会想起夕阳红，定能一扫对于长日将近的世俗定义。

尤令人称奇的是，卒姆托将自宅和工作室设在瑞士中部一个不足千人的小镇，工作室始终维持在不超过二十人的规模，他悉心挑选项目，亲历亲为，“每一个门把手，我都要自己想清楚”。他的专注与执着，在这个潮流来去匆匆的速食化时代弥足珍贵。这位大师级建筑师，甚至没有一个个人或工作室网页，仅在Thumblr上有一个个人主页，不定期发布工作室项目和作品。

卒姆托的建筑还有一个特点，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无论是网络还是纸版图书，我竟没有搜索到他所设计的建筑物的规模信息。一般来说，专业类网站或纸质媒介对于一栋建筑物的介绍通常会有项目名称、设计建设时间、建设规模、设计者等信息。建设规模指占地面积、建筑总面积、高度等基本信息，而卒姆托的建筑介绍中是没有建设规模这一项的。我们已经习惯了在了解一个项目时先问规模，这往往意味着可能的设计费、潜在的成就感、荣耀。。。等等。而这一切，对卒姆托，似完全不是问题。

同样，没有查阅到Vals温泉酒店的规模，但这在卒姆托的建筑中已经算规模大的了。这座片麻岩的建筑宛若一个迷宫，旅行前匆匆看过一些这栋建筑的照片，水石交错间光影变幻。

本以为总可以以某种方式进去参观，到了此地才发现，酒店公共区域是可以随意出入的，浴场部分，只能做为浴客进入。泳装本是我夏季旅行的行李标配之一，此次行前准备时，想到瑞士是内陆国家，此行大概也没有什么时间享用酒店的游泳池，特地将泳装从旅行箱中拎出来。没想到此地会派上用场。到浴室门口的商品部看了一眼，且不论价格，在欧洲能挑出适合我尺码的泳装几率极低。总共不到一小时的停留时间，我迅速计算一下，挑泳装、进出更衣沐浴、吹干头发。。。去掉这些琐事真正能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太少，看了里面一定没时间看外面。这种匆忙是要让我抓狂的。毅然做了决定，不进去了，将全部时间留在外面。

 Vals是个小镇，不在旅游线上。当地司机一路用Google map导航，到了附近还是找不到。停车问路，金发美女给我们指明方向。

一踏入酒店公共区域，整个视野就被落地窗外的青山古镇占满了。

冲出落地窗，站到露天阳台上，眼前绿草覆盖的屋顶下方便是温泉浴场。十几个整齐排列的弯曲的金属像是装置艺术，是屋顶天窗的照明灯具。

不大的温泉浴场坐落在一块颇为陡峭的坡地上，是以屋面几乎与一侧地面齐平。

建筑物表面的灰色片麻岩取自当地，这也是卒姆托所强调的地域性之一。外墙表面上大片的石材和洞口相间。实的部分后面是较为私密的区域，玻璃幕墙和洞口位置则为较为开放的公共区域。细节在屋面板刻意留出的缝隙中。室内空间上方的缝隙在屋面上以玻璃覆盖，可以想象一线光从屋顶倾泄，划过石墙，与氤氲水汽交融的场景。

灰色的片麻岩横向铺开。

 地形原因，屋面与一侧地面几乎齐平，可以直接走上去。沿屋面一定范围设置栏杆，以保证安全和私密性。

温泉浴场不太为人所知的一个角度。离开同伴，独自一人绕到建筑物后身较高的坡地上，在某户人家庭院的栏杆处窥得浴场内部一角。

身处的温泉浴场后身的农户庭院是个高点，视野开阔。看周围的青山和小镇，这个角度的Vals小镇惊艳极了。尤其是满城白墙灰顶中一栋彩色大宅，视觉极为出挑。因祸得福，没能进到温泉浴场内里参观，却不经意看全了这栋建筑所处的场所，这个如画的小镇，更加理解了建筑师对于建筑物形式和空间的处理。

一条窄窄的柏油路通往镇上。这种自然形成的小镇太让人心仪了，无论是城镇形态还是自然环境。瑞士闷则闷矣，看到这样的小镇就明白为什么人们可以忍受长时间居住在几百一千人的小镇上了。

在来温泉酒店的路上，我们在库尔Chur去看了卒姆托早年设计的一栋建筑---古罗马遗址博物馆Protective Housing for Roman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s. 这栋建筑又名Shelter for Roman Archaeological Site，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古罗马遗址的庇护所。这座1986年落成的建筑安静地坐落在库尔小城边缘的街角。午后的街巷几乎无人，博物馆不开，我们围着木条格栅表面的博物馆绕着圈走，透过木条间隙的玻璃幕墙一窥室内。门口只一个德语的指示牌。功课没有做到位，此次旅行过了很久才知这个博物馆日常就是这样关着的，游客要到镇上的游客中心自取钥匙才能进入参观。

博物馆外型轮廓基本由遗址形状而定，横向木百页表皮后面是玻璃幕墙，已有人迫不及待做蜘蛛人状从百页缝隙间向内看。

主入口和一条笔直的参观走道，贯穿室内几个空间和室外。

 透过窗口看室内。木结构的表皮，同样轻盈的钢结构参观廊道和室内台阶，小心地选择结构落点，将对遗址的影响降至最低。室内和玻璃反射的周边景致交织，影响色彩格外有趣。

库尔和Vals一行，两个卒姆托的名作都无缘进到内里。也好，给了我重回瑞士的理由。下次一定要在温泉酒店住上一天，半天泡在浴场里，剩下半天吗，走进画中的Vals小镇随意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