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思想最深刻者,热爱生机盎然。”千万年后,如今幢幢广厦皆成残垣败瓦;当年王侯将相也终将沦为一抔黄土;唯有思想不死,哲人永生。在中国,鲁迅锐利的目光刺穿了近代社会黑暗的幕布,像是一个守夜人般用笔下文字捍卫着那渺茫但终将照亮前程的国运之火;像一碗苦口的良药,给予今天沉醉在经济发展成果中的国人以深刻的清醒;又像是一口钉子,刺穿愚昧无知,刺穿虚妄自大,留下发人深省的痕迹。
那个八股取士的年代早已远去,但现在读《孔乙己》,仍能在他的酸腐可笑中读到为学要灵活变通,不能死读书的启示;阿Q这一典型人物早已死去,但是在现实中,又有多少个阿Q,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在努力让脸上堆着笑的同时,心中却淌着血?这告诉我们,所谓的提升国民幸福感并不是文书上肤浅机械的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鲁迅不曾远去,真正的伟大,永远不会死去。
思想不死。鲁迅不死。
读《狂人日记》,满篇写的唯有四个字:礼教吃人。自程朱理学始,封建道德礼教便被封为王道之纲,是至高无上的仁义道德。仁义道德吃人,谁愿意去翻看这样的历史呢?或者说,有谁有能力去看呢?鲁迅看了,而且看得仔细。正如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中写的那样:“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化身为战士的鲁迅,正式登场。
强者吃弱者,弱者又吃更弱者,于是吃人的宴席便排得很长了。清朝中叶的思想家戴震说:“后儒以理杀人。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几百年的封建礼教,统治者在举起屠刀的同时,也举起了各式各样的软刀子:封建仁义道德贯穿着封建社会的教育体系。而作为反对旧道德、旧文学的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鲁迅必须亮出彻底反封建的战斗姿态。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这种硬,来自于他广阔的文化视野,所以才能成为刺向敌人胸膛的那把最锋利的匕首。
总在国家陷于绝望与苦闷的时候,那坚硬的民族脊梁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竭力支持着这个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危难民族。艺术,无疑是苦闷的产物,是压抑已久情绪的集中爆发。苦闷,源于对现存秩序的不认同,在“不”的领域中矜持着,固守着。苦闷,同样也是能量的积蓄。而在中国,寂寞、孤独几乎是思想的同义语。这种源于思想的压抑,就好比把气球按入水,按得越深,气球弹得越高。对于鲁迅而言,他在南京苦闷,在东京、仙台苦闷,回国后依然苦闷。他把身体放诸一边,让精神迎着苦闷顽强生长。精神界之战士,这似乎是命中注定。只不过在不同的时期,苦闷各有专属名称,前期叫《呐喊》,后期是《彷徨》。
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尚彷徨。
平淡岁月,敢问清风,谁是英雄?
名士风度,从来特立独行。阮籍猖狂,嵇康打铁,陶潜躬耕,莱布尼茨当钟表匠,维特根斯坦做园丁,列
夫·托尔斯泰做鞋匠。质朴有丰富,单调显奢华。唯有质朴简单的状态,方能与丰富照面。鲁迅毫不经意地滞留于质朴的状态,远离了惰性群体的持存状态。他穿有补丁的衣衫和皮鞋到女师大上课,在课堂上批评弗洛伊德的关于潜意识的学说。他反对世人追求对梦的解析,倡导用行动救亡图存。
那是丰富而强劲的思考,它与质朴为邻。
那有如脉搏跳动般的智慧碰撞,谁还敢说,鲁迅已死?
鲁迅从未远去。思想者的背后,永远有智慧支撑。思想不死,哲人不死。生机,就藏在先生那锋利如刀的文字当中。平和盎然,宛如初来之春。西方哲人曾对孔子的观点提出质疑,说道:“不知死,焉知生?”有的人死后,人们仍能清楚地感应到:他还活着。那是超脱了存在意义的生存,是智慧的延展,是思想的深度。
思想最深刻者,热爱生机盎然。
七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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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颖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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