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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嫂     娘

美  兰

京剧《赤桑镇》中，包拯感其嫂子的抚育之恩，亲切地呼其“嫂娘”，然而那毕竟是传说，是对“包青天”这个人物的美化。不过，仙姑庄的史淑华，却是现实生活中曾经存在的一位名副其实的“嫂娘”。

仙姑庄位于保定西侧、太行山深处，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恍如世外桃源，因村西的一座突兀而立的山峰而得名，据说是因贪恋这里的风光而坐化的。这里虽然少了许多尘世的纷扰，却因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等原因，贫穷落后一直困扰着这里的人们，千百年来，“仙姑”并没有给她的子民们带来多少福音。然而，患难多真情，有史以来，仙姑庄流传着许多感人的故事，而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史淑华——一位普通的农妇，用自己毕生的心血谱写出的“真情曲”，更令每一个凡是有良心的人敬仰之余，不得不潸然泪下。

仙姑庄有这样一对叔侄，叔叔叫陈大宝，侄子叫陈小根。他们俩虽然以叔侄相称，却是同一天生的，而且，小根长得虎头虎脑，比叔叔大宝粗壮，因此，外人儿很难辨别他们俩谁是长辈，谁是晚辈。

大宝娘生大宝那年已经45岁，小根娘淑华生小根时才25岁。那天早晨，先是婆婆肚子疼，被村里人用小拖拉机及时地送入乡卫生院。想不到小拖拉机刚回到村里，儿媳妇儿肚子又疼了起来，于是小拖拉机手只好趁热打铁，把儿媳妇儿也送到了卫生院。傍午时分，大宝娘艰难地地生下了大宝，小根则顺利地来到人世。婆媳俩同一天生孩子，这在当今来说，实属罕见。乡里人觉得很有意思，不可思议，因此，很快成为当地的头条新闻。

大宝降生后，因为母亲年老体弱，奶水不足，经常饿得哇哇哭叫。而小根娘因为年轻体壮，奶水丰盈，于是大宝就经常吃嫂子的奶。大宝从小就“嫌贫爱富”，“有奶便是娘”。自从吃了嫂子的奶后，就再也不肯往母亲的怀里钻了。

大宝不但天天吃嫂子的奶，还整天要嫂子抱，晚上还要跟嫂子睡在一起，从小就误把嫂子当成自己的亲娘。尽管侄子不让，推他，搡他，踢他，俩小家伙常为这打架，可他就是贪恋嫂子的怀抱。大宝是个遗腹子，从小就没见过爹的面儿。嫂子没办法，只当自己一下生了两个儿子，扔下自己的亲儿子来抱小叔子。这一抱，这一睡，一直到大宝五岁。

大宝五岁时，还不怎么懂事儿，小根喊娘，他也跟着喊。嫂子也不感到害羞，娘就娘吧！长嫂如母嘛，这也是人之常情。直到大宝上小学后才知道小根的娘不是自己的娘，而是嫂子。但大宝的亲娘这时已经因病去世，大宝也就真正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嫂子也就一直把大宝这个小叔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一样关心照顾。

淑华家里生活条件儿十分困难。这也难怪。先是公公生病住院，花去了不少钱，却没把公公从奈何桥上唤回来。后来是婆婆有病，又花去一大笔钱，但同样是人财两空，还欠下一屁股债。俗话说，冷是冷的风，穷是穷的债，这样的家庭不穷才叫怪呢！不过，淑华为了小叔子的前途，只得省吃俭用地供大宝上学。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接着，淑华的丈夫、大宝的哥哥又不幸因病去世，家里的沉重负担一下全部压在淑华一个女人身上。加之大宝和小根都在上中学，家里仅靠淑华一个女人起早睡晚地干活儿，本来身材丰满的她现在却瘦的像一条虾米。大宝看着，心里十分难过。他几次想辍学帮嫂子干活儿，可嫂子就是一千个不答应。淑华抹着眼泪，语重心长地对小叔说：“大宝，虽然嫂子没啥出息，不能让你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吃饱穿暖，可嫂子一定要你们叔侄俩上到大学，这样俺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和你哥哥。只要你们叔侄俩争气，好好学习，嫂子就是苦死累死也心甘情愿！”大宝感动地跪在嫂子面前，含泪高喊着：“娘！娘啊！你就是我的亲娘啊！”

十八岁那年，大宝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一所重点大学，而小根却因成绩较差而名落孙山。

大宝被那所大学录取后，因家里实在太穷，一下子拿不出五千多元的学杂费，大宝见状，不想上大学了，想和侄子小根一起外出打工，奉养嫂娘。但淑华说什么也不肯让大宝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是她跪千家门，磕万个头，恳求乡亲们帮她一把。乡亲们看着才四十多岁头发便已花白的淑华叔嫂情深，便慷慨解囊，没有的自己去借，很快凑到近万元钱，淑华全部给了大宝，还给他买了两身新衣服，并嘱咐他说，以后嫂子不在身边，要他照顾好自己，缺钱了尽管说话，嫂子会想办法解决。报到那天，淑华送大宝到十里外的车站等车。车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大宝又跪在淑华面前，“嘣嘣嘣”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含泪大声喊了三个娘，这才上车。车站上，知道情况的乡亲们无不为这一动人场面而声泪俱下。

大宝终于跨进了高等学府的大门。四年来，为了供他上学，淑华受尽了千辛万苦，还饱受着失去儿子的痛苦煎熬。

原来，为了给大宝挣学费，小根上山采石时，不幸被突然炸响的一枚哑炮给炸死了。

淑华听到儿子的死讯后真是痛不欲生，但她想到正在上大学的小叔子还需要她支撑，也就放弃了轻生的念头，而且还一直瞒着大宝，怕影响他学习。

光阴荏苒，一晃五年过去了。大宝毕业后，在省城找到一份儿不错的工作，不久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他几次要把嫂娘接到省城来住，可淑华嚷嚷着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每次来省城住个把月就要回乡下去，她说还是家乡好，那个小山村好，实际上是不愿意给小叔一家添麻烦。

大宝组成小家庭后的第三年，一天，淑华突然感到胃部剧痛，到医院一查，胃癌晚期。大宝不管嫂子同意不同意，把她接到省城大医院住院治疗，但大宝的孝心并没有感动死神，淑华还是要踏上通往黄泉之路的奈何桥。

在淑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时，大宝含着眼泪对淑华说：“娘，让儿子给您唱一首歌，就当是为您送行吧！好吗？”

淑华艰难地笑了笑，低声说：“唱吧！俺已经好多年没听你唱歌了！俺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唱歌，而且唱得还好听！”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大宝含着眼泪，倾情地唱着，唱着，发现嫂子，不，嫂娘，这位为了他几乎劳累了大半辈子、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女人，已经含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参考陈伟民《长嫂如母》改写】

                     二○一一年七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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