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又梦见您了。只不过，您老默默无语，仿佛正在流泪！这似是，我儿时瞧见情景！忆当年，娘亲为我、为父亲、为家庭，曾几次，暗中落泪！此番情形，昔时被我撞见，好不伤悲！虽然，我好像知道您我阴阳两地，但由于企望留住您的心情太迫切，于是，我当即憋足劲，趁您不备时，突然伸出双手，想把您抱住，再也不让您走了。可哪知道，由于用力过猛，不仅没抱住您，反倒把自己给整醒了。遗恨之际，我只感觉到，当时自已两眼涌出的热泪，竟不断流似地滚落到两只耳朵里。  

    其实，我十分清楚，此刻的您，一定更加迫切地想见到我们，想永远地与我们在一起！因为，我们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呀！ 

    我想，如果地下有知，此刻的您，一定在轻声地呼唤着我们，并盼望我们来到您的坟前，好让您看看我们，也希望我们为您在碑前上柱香烛、烧烧纸，为您祈求平安、幸福！

    这是人之常情，谁不理解呢？！何况，长眠地下的您，与您的同伴、邻居一样，也是“不望年来不望节，只望清明纸一页”的！

    为祭奠您和逝去的亲人们，以往清明之时，我家的几个孩子，即您老的孙辈迅儿、锋儿、晟儿他们，总是约了我老兄、老弟他们家的孩子，一同驱车去了您和父亲、伯父母、桂荷的坟地。给您燃香、烧纸、磕头、插鲜花、放鞭炮焰火。我想，您可能已经看到、或感受到了吧。他们年年如此，总是一同从外地赶来，专程来给您和亡亲扫墓的。我和夫人等至亲，也一并前来拜祭您等。同来的，还有两个调皮神，即您老的重孙、重外孙他们。

    娘亲！

    虽然，有时没能在清明那天到坟前跪拜您，可我们总是或在此前或在此后的几天内，向您作了拜跪。因为，您是知道的，清明扫墓，“前三后四”的时间，都是可行的。何况，您对我们生养、教育成人的大恩大德，早已令我们没齿难忘！至于为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人，为了整个家庭，为了度过那艰难时世和难熬岁月，您含辛茹苦，付出的那艰辛努力，解决的那常人难以克服的难题，终使我们全家，好不容易地走出了那异常艰难的困境，迎来了此后的光明前程。一想到您的这些，除让我们历历在目、终身难忘外，更令我们感到因深恩未报，而时有悲痛欲绝之感。

    往事不堪回首。听姨母后来告诉我，六七十年前，即日寇侵华和三年解放战争时期，兄姊的父亲中年病逝，我以上有３个姐姐亦相继夭折。您在失魂落魄之际，仍强撑着一家人生存。后虽改嫁我父，却是从一个苦海，跳入了另一火坑。可谓总是苦不堪言的！

    记得我十岁前，虽然共和国建国十年多后，新中国如朝阳光照人间，但国内外环境异常险恶、艰难。当时，受朝鲜战争的严重拖累、帝国主义的包围封锁、旧中国遗留下来的满目疮痍、三年自然灾害的沉重打击、国家财政的极度衰弱、人民生活的极端困苦，使得原本穷苦潦倒的我家，仍有度日如年之感。这十年中，先是五十多岁的奶奶过早病逝，欠下的棺材钱，五年后还没还清；接着是幼年的我，病得死去活来，长住地区医院才没夭亡；后是我父接连大病三场：长瘤瘫、烂十指、双目突然失明。幸喜苍天有眼，把娘亲您赐予我们做恩娘！当时您以柔弱身子，做女中丈夫，力撑危局，把个濒临绝境的家庭，终于慢慢地带出了苦境。

    多年来，即使到如今，只要一想起这段苦难的日子，就令我不寒而栗。我现在还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娘亲您临危不惧、百折不挠、坚韧不拔？由此，我对娘亲您，更佩服至极、感激涕零了！

    教养深恩难忘。娘亲，您虽读书不多，但乃大家闺秀，很是知书达礼。我们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受您谆谆，印象深刻。几十年里，您友好乡亲、睦友邻居、善待亲戚、激励家人；鼓励我们好学上进，要求我们识大体、顾大局；有孟母（三迁）之识、岳母（刺字）之为。您教养有方，故使我兄姊五人中，曾有四人读出书来，并先后工作。１９６２年干部下放，长兄亦在其中。您闻讯后，也表示理解。我们常常感慨：做您的儿女，真好，幸福、自豪！

    娘亲！您就是这样一位聪慧贤达、深明大义、很有远见、确实了不起的女中丈夫。所以，十年前，有着四千余众的张氏家族族谱时，族人集体推荐，要表彰娘亲您的事迹。我闻讯后，喜出望外，一气呵成，写就了《娘亲，您是我成人成功的力量＿＿先妣王老儒人行状》。随后，即刊载于家族谱中了。

     悲乎娘亲辞世。娘亲！您病故时，虽年寿八十有五，可我们都觉你辞世太早、太悲、太不幸了！其原因在于，您在世时，除在家做女、成老太太后稍显幸福外，余者大半时间，均在生儿育女阶段，操劳家务，受苦受累，其间不少亲人相继夭折，或中年故去，这给您的打击太大太大；四十岁以后，又遭遇家境异常困苦、难熬岁月。近二十年的苦辣酸累，更磨损了您的生命容颜；再后来，我前妻不幸病逝，您和父亲带抚三个嗷嗷待哺的孙儿孙女，仍继续劳心劳力，日夜忧叹。等等这些，实属夺去了您应更长寿的生命。这些，也因此让我十分不安、内疚、痛苦和悔恨。

    这其中，令我悔恨不堪的是，１９９５年５月２２日晚８点，您突然辞世时，我才感到悲痛欲绝。几天以后，从小女儿口中得知，说您十几天前，即巳重病在身。她还陪您去过医院看病。搭乘慢慢游下车回家时，在不到８０米长的这段靠近家里的街上，您一会儿挪动双脚，一会儿蹲下来喘息。其艰难痛苦之状，听来便令人痛心不已！

    后来，只要一想到这个情节，我就痛责自己：为何只顾在外工作，连老母的病痛死活也不管了呢？！现在回想起来，便觉柔肠寸断！总之，在您晚年之际，在孝敬您老的问题上，我是个不孝之子。确实太对不起您，生我、养我、教我成功的慈母恩娘了！

    娘亲！您可能清楚，您过世后，当晚便通过车子，我们把您从县城送回到了老家。丧事是老父亲自操办的。当时处于极度悲恸中的我，脑海里稀里糊凃的。兄嫂闻讯，悲泣而来。随后姐姐姐夫、二哥他们也分别从长沙、花垣赶来。丧事，虽然异常热闹，可“乐景衬哀景”，更难掩我们失去娘亲的悲痛呀！
    娘亲！您也可能看见了，六年前的清明，在您与我父合冢的坟前，立了一块大碑，高出地面两米多，看起来比较大气。另外，为怀念您的深恩大德，在您的碑前，还横放了一块大理石牌匾。上书着记述您的《祭母文》。其文虽只三百多字，但几易其稿，力求对您评价全面点。无奈，竖子不才，无法达到颂扬您功德之目的。在清明节的第二天，雨过天晴，我们兄姊五人，带着您的后人５０多人，乘10辆车子，迎着灿烂阳光，浩浩荡荡，来到您的坟前，给您磕了三叩头。当时，我们还请人拍摄了扫墓实况，并把您生前的３０多张照片，依次扫描了进去，制成了一块十分抢眼的碟子，取名《风和日丽祭亲人＿＿张母王老太太后人清明扫墓记》。我相信，娘亲若地下有知，在看到您那浩荡队伍的后人们，一个个依次向您跪拜；在看了为您扫墓的碟子，特别是吟诵了悼念您的《祭母文》后，您，一定会在不幸中，稍稍感到丁点欣慰的！

    现在，我重录《祭母文》于此，力图作为我们深切怀念您的一种不尽的哀思吧！

                            祭 母 文

    娘亲！您出身名门，天生丽质，贤良聪慧，知书达礼。然在成人母、中年时，至亲多不幸，厄运连连，波折不断；家徒四壁，生计窘迫。虽处逆境十多年，屡遭打击，却不屈不挠，做丈夫而强撑危局，迈小脚而奔波操劳，夜不成寐，含辛茹苦，终驱阴霾，甘甜尽来。又，您似孟母教子，如岳母大义，做人讲气节，处事重操守，仁爱乐善，终佑儿孙成人成家成业。如今，您膝下儿女五处，人丁兴旺，有五十余众之多，又都创业在即，正呈望族始发之势。然您身心交瘁、积劳成疾而故去。这令孝心未尽、大恩未报之儿女，着实悲恸万分也。

    娘亲！多次梦您泪不干，阴阳两隔肠疼断。哭您既不闻您言，奠您又不见您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泪眼模糊。但愿他年再为子，膝前跪安孝娘亲！

    呜呼！儿等回城矣，犹屡屡回头望娘亲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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