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旦，据天气预报讲，天很冷。我在小卧室醒来，昨天把井上靖的几本小说读完，今早竟难觅可以倚在枕边读的书，心里觉得空荡荡的。也听不见每天早上跟着他母亲醒来的儿子隔着墙和门传来令人陶醉的稚声稚气的言语，妻子也难得放假，儿子也难得赖床，太阳大概已经照在客厅了吧，两人竟还无声无息的睡着。记得明清小品文里有一篇谈鸟叫的文章，说鸟的叫声在早晨最好听，原因是早晨人们尚未活动鸟不易受惊，鸟们积攒了一夜的精力自由自在的弄舌鸣唱，声音自然就最好听。我想，这或许和人的心情也有关系。清早起来，往日的诸多烦恼困惑随着夜晚一梦消散殆尽，一切都是新的，新的阳光，新的心情，新的鸟鸣。儿子和他妈妈平日里也常絮絮叨叨的谈话，何以我总觉得早晨那样的稚声稚气富有穿透力最能给人以温馨的感觉呢？新的一天是这样，新的一年又何尝不是这样？有黑夜白天有春夏秋冬，人才得以不断摆脱岁月的沉重感，如释重负地在梦中醒来，去迎接新的一天一年。有一位诗人说过，每一次睡梦都是一次洗礼。这话很好，这是诗人的状态，也当是我们的状态。

新的一年的早上，我决定去超市买点东西，包括计划中蒸在长碟子里的一条还游在超市玻璃缸里的鱼。出门后果然很冷，阳光和暖气包裹的客厅里的阳光仿佛不是一样的阳光，虽然也略有点刺眼却一点也不能驱赶严冬的寒冷。纵是如此，我还是掏出手机准备打几把斗地主来打发往超市途中的几分钟时间。我怀疑自己也得了电视上讲的什么“屏幕综合症”，离了屏幕就觉得空虚。是不是呢？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了闪就过去了。途中每打完一把，趁发牌的瞬间赶紧把冻得麻木的手放进口袋里暖一暖。暖了三四回手，超市到了。买菜，卖肉，卖鱼，买二锅头，和计划不同的是鲜活的草鱼都飘在浴缸里缺氧死了，就买了一条躺在冰渣里泛着浓重的海腥味的海鲈鱼。冒着冷风回家，走在楼梯间就听见儿子清脆的喊叫声，开门进去，暖气轰一下热得我赶紧脱外套脱毛衣。清蒸鲈鱼炖排骨，一个多小时后，新的一年的第一顿饭就上桌了。儿子吃的开心，但桌子地板上的米粒已经如他奶奶常说的“可喂一只鸡了”。现在看来，两岁时就给他教的“锄禾日当午”算是白教了。也奇怪，儿子两岁时会背的诗，现在全忘了。大概那时还不太能蹦蹦跳跳才学说话背诗，现在能蹦蹦跳跳了，叫他背诗懒得跟没听见一样。

中午阳光稍好，开车带儿子去枣园新修的公园里溜冰车。说是冰车，实际上是我破坏了儿子自行车后座铁架子，在上面搁一废旧椅子面而成。公园冰面宽广，难得的好溜冰场。不想今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小后生管理员吼喊着不让冰面上玩。冰冻得大概有一尺厚，况且水也不深，很多地方冰已冻得连着地了。但也不好和那些人说什么。等这些人走了，大家照溜。做这个冰车使我想起了童年那些与溜冰有关的快乐日子，儿子这一代人，恐怕很难再有我们那时的美妙经历了。昨天下午，我骑车在凛冽的寒风中找了很久，也没找着个可以做冰车的地方，只好自己回家在地下室鼓捣半天才造出现在这个只能拉着走的冰车。儿子倒老高兴，冰面上这么个东西飞快溜滑的这种性质本身，应该就是他感到高兴的主要原因。一会儿起风了，赶紧开车回家，无处可去，只好逛超市。人很多，幸亏超市里的货品比人还要多。

回家后，儿子不断打喷嚏。每一个喷嚏都让人心慌，该不会又感冒发烧吧，不会又要吊针吧，不会……赶紧给喝水喂药。晚上不敢外出，儿子妻子看电脑，一个要看《狮子王》，一个要看韩剧。我对妻子看韩剧的反感简直到了发疯的地步，恨不得马上把韩国人扫除干净。虽然我承认，韩国人厉害，电视拍的好。但在儿子的一声大哭中，妻子被赶到电视机边，到底还是儿子厉害。听见儿子在卧室里一边看一边格格笑，妻子觉得好笑而笑，我也觉得好笑而笑。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就这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