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贡马

《历法》
谁拥有历法  曾经风调雨顺  王天下
这历法命名的时间和节气  使照耀大唐的太阳君临头顶
怀着对光明的虔诚和恭敬
我们坐在千里稻穗和累累果实中  仰首望天

雷  电  风  雨  天空与大地对应
平原山川河流树木都是历法的组成和结构
而春秋霸业  通过元月或正月显示在历法中
翻阅历法  兵马奔腾穿越十二个月份
天下  王道  战旗飘飘
那手执兵将骨头的文官
以战旗变换着朝代的脸谱  两手阴阳推演历法

高天动雷  大地开花  春天的脸孔万紫千红
耕牛在节气中奔忙  阳光下犁铧闪闪发亮
亲人的骨殖使泥土成为家园   穿过节气
镰刀和锄头是人们手中共同紧握的器具
吉祥的年景遍地丰收  人是铁饭是钢
覆盖大地的永远是庄稼而不是刀枪
千年粮食  万代江山  作为大地的原则和秩序
人们通过历法呼风唤雨  在历法中安居乐业　

没有历法就没有农事  这生命和智慧的累积
如果回到它的来历  战旗卷起漫天硝烟和烽火
人们于亲人的血肉种植庄稼  从不放弃的农事
使泥土与生命产生血缘关系  多么刻骨铭心
而由此带来的仇恨和热爱  在农事的背景下
不同肤色和姓氏的人们都怎样朝向泥土
生儿育女  修建房屋  找到生命的归宿　

那含泪仰望天空的眼睛  早已从星相看见了死亡
曾经经历死亡的人没有地狱  只有流血的心
才能认识战争和灾难  而翻阅历法
荣华富贵都在身外  土地高于一切  而且无比崇高
在土地上匍匐  历法使我们和土地相依为命

春分  谷雨  节气安排农事  遵照历法
不论创造或是贡献  生命的痕迹和历史的变迁
都记录在土地上  吉祥和安宁都来自历法
寻找梦中的乐土  千条路万条路
真正的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从来没有终结的地方
生活在节气中  还有什么比坚宁和挺住

更能够显示出生命和人格的强大　
光明大地  谁拥有土地谁才能享受劳动的幸福
阳光在上  头顶三尺有神明  且以崇敬的心情
谦恭地弯下腰来  祖祖辈辈  大地
供给我们耕耘  物质的粮食和精神的粮食
五千年的养育  最大的恩德无从言说 　

土地与天气构成历法的根本  大地属于人民
神明只给勤劳善良的人民与和平年景风调雨顺
万物向阳  历法调节天道和地理
最热爱土地的人也最容易受到土地的伤害
面对天灾人祸  我们撕掉最后的一张日历
承受历法带来的苦难和艰辛  只让儿女看见脸上的微笑
最深刻的体会从来不能形容
历法会教会他们  并使我们沉默
　

 
《农事》　
民以食为天  粮食使我们对天地顶礼膜拜
通过粮食的养育  生命从诞生到死亡
最后由土地收留  与粮食相同  土地
从来不会改变什么  我们改变自己和社会却从它们开始
正如天地 使我们感到生命如此短暂而渺少 粮食
在永不停竭地把自信和强大注入我们的热血
是的  我们从祖辈那里学到了许多生存的手艺和技术
农事是其中最艰辛而崇高的一项  因为农事
土地不仅永恒  而且无比伟大  神圣
对于生命  土地的高度在精神上比天空更高
拥有土地  生命才具有高度
黄金季节  丰收向我们展示土地的恩德的同时
土地也以丰收证明了我们的力量
只有脚踏实地  才能感到自己的重量
面对土地  才能找到生命的位置  土地的哲学
使我们看清了自己   并衷心地热爱农事
以农事安身立命  设计生命的远景　

烈日下  光芒闪烁的镰刀  我们的情绪如此饱满
这农事焕发的青春铭刻在身材魁梧的庄稼上
而被丢弃的稗草  那些精神上的败类和矮子
那种倒伏的姿势更加衬托出了农事的庄严和崇高
穿越田野和平原  如果想看清果实的真切面目
谁没有低下高贵的头颅  那些在土地上昂首阔步的人们
由于灵魂中的庄稼健康成长
倾视土地的目光才那样仁慈而泪水盈眶　

解冻的土地被翻开  种子在生命深处
每一粒谷子都有生命的骨头和姓氏
我们开始正视自己和展现自己的颜色
那种被热爱的感觉使心中的农事越来越清晰
听一听谷子里面  仿佛能够听到土地的歌谣
和我们的呼吸  沉醉于农事  虽然
一个人的热爱是有限的  但如果把我们相加
持久的热爱便会永世不移  像阳光
在心中点亮的灯火  从古到今一脉相承

雀鸟  轻风  炊烟  掠过苍茫大地
农事的经历 艰辛困苦而又充满焦虑和期待
在重复而固定的体验中  具体的操作和过程
千百年来似曾相识  弯腰和伸手的姿势
这农事所呈现的生动场景使我们情不自禁
永远也无从感激  那果实以怎样博大的胸怀
和无限的空间供我们生息  将我们安置

《土地》　
作为土地  从来都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
自古以来土地才叫做土地  祖宗的骨殖
在哪里的埋葬哪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土地让阳光遍地照耀  雨露滋润
而我们创造  毁灭  诞生  死亡  怎样的经历
土地都默默地承受  那所谓文明和罪恶
社会和团体  构成生命的来历  这被我们
引以自豪或诅咒的  千百年
漫长的累积和历史  放在土地这里
不过是短暂的过程和瞬间的痕迹 土地
看着我们在土地上进行着这一切
而从不说破我们  土地是知道我们的结果的
无论是什么  最后还会回到土地　

在战争  政治和民族的背景下  土地
已不是土地本身  我们给土地赋予了
许多色彩和内容  正是它们随着生命的延伸
使土地和历史紧密相联  对土地付出得太多
土地在我们心上的份量才这样沉重
从土地能够看见生命的本来面目  如果说
只有自己才能摧毁自己  丧失土地
失去掌握土地的权力  就是土地对生命
最彻底完全的摧毁了  那些不能回到
血缘和历史的生命 最大的悲剧
就是面对土地  不能指出自己的归宿

可以把土地占有  但不能把土地带走
家园使土地无比神圣  使生命庄严和崇高
如同不朽和永恒改变着生命  只有用热血浇灌
才能表达对土地的热爱  而深重的灾难
我们虽然经受了种种痛苦和伤悲
却始终没有被打败  让我们咬牙挺住的
最后的力量和信念来自于土地  来自于家园

没有土地就没有了一切  怎样的感恩戴德
才能让我们虔诚地跪下双膝  共同的心跳
在土地上频传  作为整体  土地没有边界
使局部的战争和罪在土地的历史中
显得如此短暂而渺少  就像阳光下的阴影
只让我们经历它的某个方面和过程
因此  对于土地  一切都会过去  会消失
而生命不过是被土地确定的一种位置
永远的固执和坚守  不论是爱还是恨
除了崇高和伟大的精神  我们还能看见什么
难够居高临下  就是在土地的上面  俯视土地
1994年